可她此时此刻的气质,与平时开朗爱笑的她迥然相异。
她神情阴沉,不笑不语,头发略显得凌乱,眼神凌厉警惕地注视着正前方。
她手中拄着一把极长极重的黑色重铁长刀,平时隐匿着的肌肉线条根根漂亮分明。刀刃反光间,将她的面目映得陌生而模糊。
宁灼独身一人,走到她面前,问她:“A面还是B面?”
女人仰头,声线相较于平素带着点戏谑调侃的笑音,也微妙地起了变化,变得冷峻缓慢,似乎是很久没说话了,不习惯和人交谈,便把语速放慢放缓:“……哪里来的这么多陌生人?”
宁灼想,是B面。
“是‘磐桥’的人。我们合并了。”
说着,他伸手要去碰女人手里的刀把:“这里人多,别舞刀弄枪。”
女人却用脚跟清脆地一踢刀身,重刀凌空挥起,径直朝他脖子里砍去!
宁灼不动。
这一刀只是警告,不许宁灼擅动。
因此她的刀锋只落到他脖颈三寸处,就凭臂力生生刹住,只余一阵飒爽的凉风阴阴地扫过宁灼颈部的皮肤。
这种可怕的肌肉控制力,只能是多年刻苦练习的结果。
女人嗓音冰冷,步步进逼:“我记得‘磐桥’是‘海娜’的死敌。你让旻旻置身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合适吗?”
刚才看女人突然对宁灼抡刀,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可如今听来,她非要等到主事人到来才肯开口的理由,居然是兴师问罪——一张嘴就是一股“我家旻旻很危险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的家长式口吻。
不过这家长动辄舞刀,也算是野得新奇。
宁灼面不改色地答:“她是知情同意的。她也是成年人了。”
女人摇一摇头,放下刀来,重达四十斤的刀锋落在地上,只发出了极轻极轻的一声金铁碰撞声。
提到“旻旻”,她目色变得柔和了几分:“她?傻大胆一样,还是个孩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宁灼不再去动她的刀,语气平稳地询问这次她意外现身的理由:“你这次没打招呼就出来,是因为看到‘哥伦布’音乐厅?”
女人遥遥望向虚空处的某点,语气逐渐掺杂了一点怀念和温柔:“那个图标,和我们那年设计的船徽一模一样。我还以为自己还在船上,砍人,又被人砍,一时混乱了,就出来了。”
宁灼了然地一点头,并无意再深挖她的伤疤:“有什么要跟闵旻说的吗?”
女人:“没什么。帮我转达一句对不住吧。因为我,她又要被人说成是怪胎了。”
宁灼:“她不介意。”
女人大姐姐一样,推了一把宁灼的脑袋:“你话真多。”
说罢,她探手到脑后,摸到了一个细小的脑机接口,用拇指温柔地摩挲片刻,随即轻轻一碰。
下一秒,女人像是断电了一样,头向下垂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地向前一冲。
在躯体彻底失衡前,她的右脚猛然一探,稳住了重心。
闵旻像是刚刚结束一场午间的小睡,迷茫地抬起头来。
她看清了眼前人宁灼,不由一怔:“你怎么回来……?”
她一开口,手上就松了气力。
重刀斜斜向旁边倒去,被宁灼一把抢握在手里。
闵旻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重刀,神情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她来了?”
宁灼将刀好好靠到了一侧墙壁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并不正面回应她:“好好休息。”
事件的罪魁祸首实际上相当无辜。
于是非攥着那两张“哥伦布”音乐厅的票,小声道:“我只是想请渡鸦先生看个戏。他在十六层,我来找他。”
单飞白拿过他手里的戏票,指尖点触在了右上角。
那是刚才神秘女人提及到了很像“船徽”的“哥伦布”音乐厅的标志。
外围是一个圆形的木质船舵。
汹涌的波涛上,托举着一艘船,那船身是赤红的,一半浸没在海浪中,几乎要和海浪同化成一团熊熊烈火,是那样充满野性的朝气和美。
单飞白细心端详,若有所思片刻,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没收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去追大踏步而去的宁灼了。
小闻扶着闵旻去休息室休息,金雪深见事态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颗怦怦乱跳的心也回归原位。
他走到于是非旁边,冷嘲道:“惹祸了吧。弄了两张票,不够你嘚瑟的。”
“是,对不起。”于是非一本正经道,“我其实不想问完所有人再把票给你,但我考虑了一下,你是一个羞涩的人,我如果把票给你,是否会太直接了,你会不会接受不了。”
金雪深:“?”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明白于是非是什么意思:“票是……给我的?”
于是非庄重地一点头:“嗯。我已经吸取到教训了。以后有什么东西会直接给你的。请你及时接我的电话,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金雪深莫名其妙之余,脸已经抑制不住地烫起来了。
生怕被他看出来,金雪深转身就走,一路上叨叨咕咕地骂人:“……神经病啊,回去就给你拉黑,可别死我通讯器里。”
凤凰笑望着金雪深的背影:“于哥,你别老逗他。”
于是非客观回复:“我没有逗他。我只是想要和他交流。”
凤凰挑眉,觉得于是非这个态度很是古怪:“……你怎么不跟我交流?”
于是非据实以答:“因为你不会脸红。”
凤凰隐隐听出来了不对劲:“因为他会脸红,你才逗他?”
于是非缜密地纠正她的错误:“因为他会脸红,我才想和他交流。”
说完,于是非向回走去,打算去向“磐桥”的众人进行安抚和解释工作。
凤凰站在原地,觉得于是非这个思路很成问题,喃喃自语:“……仿生人也会老房子着火?”
按理说,于是非也是能分泌多巴胺的,所以他的确会模拟出“爱”这种人类的感觉和体验。
但凤凰依然担忧:“……可这着火的方向不对啊,这不罗密欧和朱丽叶吗?”
在她的固有思路里,“磐桥”和“海娜”还是宿敌旧仇。
这俩人要想在一起,首先就要过单飞白和宁灼那关吧?
他们俩能放得下过去吗?
……在凤凰认真地替二把手考虑未来并忧心忡忡时,宁灼和单飞白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宁灼的居住地。
关上门后,宁灼倦怠地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抚摸了一下颈侧。
那里还停留着刀刃的冰凉的触感。
单飞白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旻姐是双重人格?”
出乎他意料的,宁灼摇了摇头:“不是。”
说着,他脱下了外套,给出了正确答案:“闵旻自从加入‘海娜’,一直就是‘两个人’。”
单飞白把带有宁灼体温的外套抱在怀里,用下巴抵在上面。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宁灼会说,闵旻是“我们里面最疯的改造人了”。
果然,宁灼给出了答案:“刚才你看到的是闵秋,闵旻的双胞胎姐姐。”
“她活在闵旻的脑机接口里,平时不怎么出来,但工作的时候,或者需要保护的时候,闵旻会把她放出来。”
“她们永远活在一起。……也永远不相见。”
第69章 (二)参商
机械师闵秋, 和妹妹闵旻一起在豆腐寨长大。
豆腐寨名字脆弱,却坚如磐石。
占地0.5平方公里的寨楼里,挤了足足95万人。
这里混乱得像是一座迷宫, 外来人进入必然会迷路, 从早到晚充斥着孩童的哭声、夫妻的吵架声、粗野的骂声、暧昧的调情声, 带着丰沛到几乎饱和的人间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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