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披在身上的被子兜头兜脸地蒙了下来,把两个人都罩在了里面,热情地询问:“暖和不暖和?”
宁灼没接腔,心脏怪异地跳了一下,又一下,撞得他的肋骨有些疼痛。
他伸手抓住单飞白的胳膊,逼他和自己对视了。
单飞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再听话、再乖巧,宁灼也总认为他这种人是不可驯服的。
这并非错觉。
宁灼在他身上有过太多的经验和教训。
单飞白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轻而易举地就能在他心里点上一把火,让宁灼变得……不那么像他自己。
在单飞白面前,向来冷静自持的宁灼像是一只野兽,总跃跃欲试地想要叼住他的要害,把他咬出血来,压过他,胜过他,让他俯首称臣,让他心悦诚服。
仿佛这样,宁灼才能安心。
……可安心了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宁灼也不知道。
在对视中,单飞白异色的双瞳在夜色里闪烁着明亮的辉光:“哎,宁哥。“
宁灼:“什么?”
单飞白:“之前不是说好这件事交给我吗?交给我吧。”
宁灼:“……你有计划了?”
单飞白狡黠地笑:“有啊。我想把事情闹大。”
宁灼:“要多大?”
单飞白贴在他耳侧,小声又不失兴奋地耳语:“把天捅破,怎么样?”
他用这样乖巧的神情,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形成了奇怪又魅力十足的反差。
与此同时,有一股奇异的热意从宁灼的心口升腾起来。
他好像被单飞白的提议,点燃了心里潜藏的某种蛰伏着的情绪。
现在,宁灼的牙齿微微作痒,颇想要去咬单飞白的脖子一口。
他强行按捺下这点异常的冲动,拍了拍单飞白的脸:“捅破了,你收得回来?”
单飞白把腿跨在宁灼身上,大咧咧道:“那就看宁哥能让闵秋姐提供给我多少情报了。”
宁灼轻轻“嗯”了一声。
闵秋身为机械师,在精通主要业务的同时,也很擅长观察生活。
并且,她很懂事地不出来影响妹妹,在她身体里静静地作着一场又一场的长眠。
因此,闵秋的记忆,还无比清晰地停留在“哥伦布”号的生活中。
接到任务后的单飞白则像个撒欢的大男孩,得了寸就要进尺:“那我们回去睡吧。这张床好硬啊,睡在上面我肯定要做噩梦了。”
宁灼刚要踢他下去,单飞白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顺手把宁灼连人带被抱了起来:“走喽!”
他忘了两个人都是高个子。
砰的一声,宁灼的脑袋撞上了天花板。
撒疯的小狗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两巴掌,终于消停了,孤独地被扔在了沙发床上。
宁灼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留出了一人有余的空隙。
闭眼半晌后,他听到了蹑手蹑脚的靠近声。
有一个人悄悄摸上了床来,小心翼翼地把头埋在了他的后颈处,撒娇讨好地蹭了两下。
宁灼被他闹得不行,又懒得收拾他,于是安心装睡。
装着装着,他就真的睡了过去。
一夜宁静。
他没有梦到鲜血、烈火、尸体和谴责的眼神,只有一只小狼,正围着他一圈又一圈地跑,好像是要把他圈起来一样。
……
最近,各个辖区内开始陆续出现奇怪的爆炸案。
案发点主要集中在下城区,和监控覆盖密度不高的中城区。
所有的炸药做得相当蹩脚,威力差不多等于一个大号鞭炮。
爆炸发生的地点也都是无人的地方。
第一次爆炸,发生在旧码头的一处生了锈的老集装箱内部,把看守的人吓得一个激灵。
第二次发生在三天后。
一座待拆的居民楼里深夜里传出了一声爆炸的轰响,把两面本来就破碎不堪的窗户彻底震碎。
附近的一个捡东西吃的小流浪汉以为是枪声,吓得嗷了一声,落荒而逃。
第三次爆炸,终于在银槌市的网络上引发了一点水花。
炸弹客安放的简易炸弹,在深夜的公园里崩飞了一个垃圾桶。
附近恰好有巡逻的“白盾”警察,闻声赶来,没能抓到炸弹客,倒是抓到了一对在公园小树林里公然办事的小鸭子和他的嫖客。
鉴于炸弹客目前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作为,哗众取宠的成分居多,大部分银槌市民对此并不感到多么恐慌,当作一桩逸闻津津乐道。
只有一两个人提出:“说起来,第一个炸弹引爆的地点,不是当年‘哥伦布’号出发的那个港口吗?”
只是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了炸弹客是不是又一个赛博精神病的讨论中,在洪流一样的声浪中,显得是那样不引人注目。
作者有话要说:
【银槌日报】
特约锐评:
近期发生的连环炸弹客事件,让我想到了五年前的炸弹客“疯匠”的悲剧故事。
“疯匠”作为白盾的前任警官,原本是受人爱戴的好警官,因为追捕犯人时右眼被击伤,贪图便宜,安装了低质义体,导致身体多处器官感染,不得不提前退休。
“疯匠”大量器官感染,导致他的精神出现严重问题,误杀了妻子后终于彻底陷入疯狂,带着自制炸弹,走上街头,居然无视了当初签订的免责书,要去炸给他更换义体的医院,给市民们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最终,“疯匠”被前同事击毙。
请大家为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使用正版义肢,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以实际行动支持瑞腾公司为保护知识产权所做出的努力!
第76章 (一)归来
银槌市的大多数学校都位于中城区。
这里交通较为便利, 地皮相对便宜,治安比上不算足,比下却有余。
伦茨堡大学位于银槌市东南方, 是银槌市第一批筹建的学校。
当初, 他们的教学点只是几顶帐篷。
如今, 他们已经开始筹备建校的120周年庆典。
庆典的环节之一,就是特邀“哥伦布”号幸存者、如今的“哥伦布”纪念音乐厅的外联经理小林和业务经理詹森参会, 并发表简短的演讲,主题是鼓励青年斗志、敢于探索未知。
小林和詹森是“哥伦布”纪念音乐厅负责对外交流的人员。
能言善道的李顿是礼宾部经理,主要负责招待大公司的贵客。
哈丹人高马大, 是礼宾部副经理, 但他总是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 算得上是个闲人。
桑贾伊则坐镇岛屿、统领全局,总是顶着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在明面上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吉祥物, 在私底下过得则像个苦行僧。
庆典当日早晨,詹森开车,小林坐在副驾驶, 默诵着刚拿到手的讲稿。
“小林”其实是小林的姓,至于具体的名字, 别人忘了,他也忘了。
于是大家一齐默许了用“小林”来称呼他。
小林三十来岁,容长脸、大眼睛, 长相体面, 就是眼睛实在太大了,乍一看上去满脸都是眼睛, 笑起来还好,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
詹森听小林抑扬顿挫地念着稿,嘿嘿地笑出了声。
小林乜眼看他:“笑什么?”
詹森笑嘻嘻的:“出去三十五个,回来五个,斗志个屁啊。纯纯的赔本买卖。”
詹森外貌也是端正的,可惜天生一副老鸹嗓子,不适合做演讲。
小林的亲和力比他强很多,只要他想,就能挤出一双漂亮无害的笑眼。
然而,在和詹森相处时,小林全无笑意,一张脸是木着的:“他们愿意出去就出去。命是自己的,不想活,谁也拦不住。”
詹森瞄了瞄他那张冷森森的小白脸,感觉挺倒胃口,便把车辆切换成自动驾驶模式,抱起双臂,看向窗外。
银槌市正在慢慢苏醒,有轻轨列车在他们的下方飞驰而过,上面已经满员。
人们的眼神疲惫麻木,眼珠僵在眼眶里,非得碰上一些刺激眼球的信息,才能干涩地转上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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