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敢撒野,不等他动手,门外的“白盾”就能将他直接丢出去。
他硬气道:“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还请宁先生讲点礼节,不要多话。”
“‘一家人’?”
宁灼冷笑一声,不疾不徐从口袋里亮出经过公证的合同:“要说‘一家人’,他也是我的一家人。我买的,您卖的。白纸黑字,钱货两讫。章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公司,这么喜欢毁约的话,也难怪混成现在这样,脸皮怕是涂点芦荟胶就没了。”
宁灼声音清冷,却听得单荣恩听得心神激荡,头脸充血。
他听出来了,单飞白早就知道单云华设置的那个条款了!
现在连姓宁的也知道了。
他们倒是联袂合璧,不把自己这个家拆散不罢休!
这样看起来,当初宁灼找上门来,让自己签订断绝关系的合同,说不定也是他们两个提前商量好的!
章荣恩心知肚明,自己是法理人情一样不占,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血缘了。
可情到用时方恨少,无论他怎么上蹿下跳,也难以挖出一两分父子情来叙一叙。
他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干巴巴地复述:“飞白,咱们好歹是……父子,咱们才是一家的……”
单飞白闲闲道:“我姓单,您姓章,哪来的一家人啊?都有个早字而已,没必要攀亲戚吧。”
宁灼适时地补充:“听说您在我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两个家了,东奔西跑,挺辛苦的。现在您一把年纪了,就别再认错家门了。”
在单荣恩眼见回天无力,几乎要当场脑血栓时,贝尔和哈迪两位警官刚刚完成巡视,站在会议厅外,仰头望着金色灯光灿烂地流遍全岛。
而他们置身其中,仿佛也成了这岛屿的一部分。
贝尔和哈迪一起忙了这么多时日,倒是混成了一双难兄难弟。
哈迪给贝尔点上烟:“成了。咱们的人守外围,内里都是监控,每个人进去前都是咱们的人亲自盯着查的,虽然不至于搜身,可到现在也没扫出来什么违禁品。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除非真是见鬼了!”
贝尔仍是心神不宁,吐出的烟雾被迎面而来的西北风又吹回了脸上,呛得他咳嗽两声后,抹去嘴角冰冷的唾沫,并不答话,只直勾勾望着天空,只暗暗企盼着今晚快点过去。
这里面一屋子的达官贵人,任何一个蹭破了点油皮,就够他受的了。
哈迪没话找话:“林顾问呢?”
贝尔夹着烟,由于紧张,格外惜字如金:“去看实时监控了。”
哈迪笑:“那么多人,他看得过来——”
话音未落,只听大厅内传来了一阵如潮般的掌声。
哈迪搓搓被海风吹得冰凉的手掌:“开始了。”
贝尔嗯了一声,打算再去巡视几遍,反正站在这里也是白白心焦。
突然,他的余光瞥见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乘风而来。
贝尔起先以为是海鸟。
但他很快察觉到了异常。
——形状不対!
况且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海鸟?几乎要遮天蔽日了!
他想过危险会从桥上来,从宾客中来,但是没想过是从海上来!
风刮得急,那异物来得也快。
贝尔猛地拔出枪来,厉声喝道:“白盾,警戒!”
……
此时此刻,西装革履的桑贾伊重新温习了一遍讲稿。
讲稿里表达了対莅临晚宴人员的感激,対逝去同胞的怀念,対音乐厅未来的展望。
还是那一套旧日的言辞。
他早就说熟了。
只需要他继续摆出那一如既往的诚恳温厚的表情就好。
定下神来,桑贾伊款款迈动步伐,走到演讲台前,扶了一下话筒,正要张口——
话筒里传来了另一个人遥远且熟悉的声音。
“喂,喂,调试好了吗?”
还没等汗毛倒竖的桑贾伊回过神、回想起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就鬼魅一样地自动从话筒里传出。
冰冷,平静,毫无合成痕迹,
“你好,桑贾伊,很久不见。大家好,初次见面。我叫闵秋。”
第87章 (三)晚宴
听到闵秋的声音, 宁灼是真真正正地意外了。
他望向单飞白,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为什么闵秋也参与了?
单飞白也是一脸茫然地望了他一眼,微皱着眉头, 转望向台上已经僵成了一尊泥雕木塑的桑贾伊。
与此同时, 林檎拿到了音乐厅“蜂群”摄像头的主控权。
自从捕捉到二人进入宴会厅的身影, 他的目光就一直透过丛丛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追随着他们。
可惜, 他现在正在“白盾”总部,不在音乐厅现场。
——林檎身为顾问,不需到前线指挥, 在后方提供技术指导即可。
这句话是统辖中城区“白盾”的副局长拉伊夫说的。
林檎刚到现场, 就三下五除二破解了小林和詹森轿车爆炸的谜题, 把两个从不亲临现场的地区“白盾”负责人活生生比成了渣滓。
要是真让林檎彻底越俎代庖, 莅临现场指挥,那他的两名手下可连一点“苦劳”都捞不到了,只能成为林檎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在拉伊夫看来, 音乐厅完全是铁板一块,绝没有被突破的可能。
炸弹客的确是嚣张跋扈,可他胆子再大, 还真敢登岛作案不成?
“蜂群”可不是吃素的!
拉伊夫说得不错,“蜂群”的画质的确异常优良。
——就连两人袖底双双露出的手铐银光, 都能轻轻松松地尽收林檎眼底。
注意到这点时,林檎隔着一张屏幕,微微红了脸:“……唉。”
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恋爱过的缘故吗?
在公开场合里这样……就是所谓的小情侣吗?
此刻, 听到这自称“闵秋”的声音, 又从“蜂群”里看到了宁灼难以掩饰的神情变化,林檎在不动声色中松了口气。
他不了解单飞白, 却了解宁灼。
林檎看得出来,他并非矫饰,是真的惊讶。
他不知情,那就最好。
……不是他就好。
毕竟林檎从来没设想过亲手抓获宁灼的感觉。
……
不过,与会的诸位贵人都并未察觉到这从有什么不妥。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新颖的开场节目。
闵秋的名字他们是知道的,是三十余名死难者中的其中一位。
用仿声器模拟她的声音,让一个英年早逝的青年开口说话致辞,也不失为一个别致的创意。
只有那三人组知道,他们从未准备过这种见鬼的节目。
在一道道视线的集中注视下,桑贾伊的头皮热得发潮,皮肤却冷成了一块坚冰。
在登上“哥伦布”号之前,他沾过很多人的血,是一把好刀好枪。
可桑贾伊不需要和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共处。
他只需要寻到时机,毙命见血,然后抽身走人,从此后与他们人鬼殊途,再无瓜葛。
“哥伦布”号不一样。
那三十几条命,几乎是和他的生命烙焊在了一起。
他这十数年,都活在“哥伦布”号的荣誉阴影里,每时每刻都不得不和他杀死的人的灵魂共处,怀着一腔见不得光的秘密,被活活困在了这英雄的坟场里。
更何况,那个性格孤僻,却异常凶悍的女机械师的声音,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
彼时,他们还在海上,手持武器,进行着一场单方面的扫荡与屠杀。
桑贾伊和一名同伴走在甲板上。
他们刚刚收割走了一条性命,心情正好。
尤其是桑贾伊,他杀人已经杀出了些趣味,周身热血沸腾不止,刚才的那个女人,简直是被他活活玩死的。
桑贾伊以为,他已经站在了这艘船的食物链的顶端,生杀予夺,随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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