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鹤轩这回是第一次和宁灼打配合,心里正紧张,愣了一下, 才跟上了他的节奏:“哦,是……是有这事。”
宁灼转了回来:“哦, 现在知道了。死的活的?”
匡鹤轩小声接话:“活的。”
林檎望向了匡鹤轩,饶有兴趣道:“看你眼生。你是‘磐桥’的人?”
匡鹤轩:“嗯。”
林檎:“你怎么知道本部武还活着的呢?”
匡鹤轩听林檎发问,直眉楞眼地转问宁灼:“能说吗?”
宁灼沉默地一挥手, 腕骨转出了一个小小弧度, 示意他讲。
匡鹤轩便据实以答:“我负责网络上的情报工作。早上有人发帖说,“白盾”的打捞队捞上来一个大水泥坨子, 打开之后,里面的人居然还活着,‘白盾’就马上把他保护起来了。有人围观现场,听到有‘白盾’警员跟别人联系,亲口说里面刨出来的是本部武。后来你们就把消息封锁了,网上的讯息也删掉了。”
林檎认真倾听了匡鹤轩的发言,轻轻用指尖摩挲了下巴。
是个有一说一的直脾气。
不会撒谎。
好事情。
林檎双手交握,口吻温和:“那我来找宁灼,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知道啊。”匡鹤轩一点头,“本部武那老小子失踪前,正好宁哥和我们老大替人消灾去了,正好跟他呆在一个监区。”
匡鹤轩还想抱怨一句“老色鬼还雇宁哥和我们老大保护他,他也配”,但他琢磨了一下,这话实在显得自己不大稳重,便乖乖闭上了嘴。
他还挺想在宁灼面前表现表现的。
林檎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部分和宁灼告诉他的一样。
他笑着转向宁灼:“都已经叫你宁哥了?调教得不错。前些日子我看你和单飞白……那个样子去参加‘哥伦布’纪念晚宴,还担心你们两家的关系呢。”
宁灼:“不劳担心。”
他四两拨千斤地回应了林檎的质疑,静待他的下文。
林檎也不再隐瞒,将交叠的双手放下,平压在桌面上:“他交代了一些东西,和你有关。”
宁灼:“说来听听。”
林檎以他一贯的态度,温和地徐徐道来:“他说,他在监狱里遇到的频繁的意外是人为制造的。”
“前几次刺杀,高空坠物、开关漏电、往他的饮食里掺玻璃渣,都是让他精神紧张的手段,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要他的命。”
“真正让他害怕了的,是那次差点成功的刺杀。他担心自己会死在监狱里,就走了后门,想离开监狱,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他以前也这样做过。”
“但这次,刚一出去,他就被掳走了。”
“是谁能够在监狱内部制造意外?为什么之前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危险?”
“所以,新入狱的人,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嫌疑呢?”
气氛凝滞。
陪同的小徐和匡鹤轩齐齐愣住了。
小徐是因为从未听过这番猜测。
在这之前,他是真心以为本部武是九三零案的真凶。本部武是以为警察查到了他,才试图逃狱,后来得罪了什么道上的人,就被抓起来痛加虐待。
但是林檎这样推断,反倒更加合理。
匡鹤轩则是意识到,林檎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他了解单飞白,林檎所描述的那段“连环刺杀”,像极了单飞白能做出来的事情——有种促狭的恶作剧感。
在短暂的沉默后,宁灼开口了。
“这不是他说的,是你想的。”宁灼笃定道,“本部武说的,应该是‘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
小徐霍然起身:“你!……”
宁灼态度相当淡漠:“能封在水泥里还不死……应该是被改造过了。小警官先生没见过改造人,可以去看看本部武案卷里的那些女孩,能喘气就可以谢天谢地了。本部武要是被改造到了能被灌水泥还不死的程度,还能做出这样的分析,能算是医学奇迹了,应该被送去科研所。”
“林檎。”他定定注视着对面的人,“拿证据来,别乱猜想。做个好警察。”
林檎正要答话,有人敲响了会客室的门。
是郁述剑。
他探了头进来:“老大,出来一下,有通讯找你。”
宁灼站起身:“抱歉,离开一会儿。”
不是急事的话,郁述剑不会这样不分轻重地打扰他的会客。
而宁灼对这位着急联系自己的人的身份,也已经有了猜想。
他走出会客室,在与林檎一墙之隔的地方,接起了那通紧急通讯。
站定后,宁灼下意识用单手轻轻拢住小腹位置。
现在他不大喜欢站着,因为总有一股轻微的胀痛从身体内部泛起,好像是单飞白给他的身体叩了个章——就像他以往无数次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一样。
不过这一次的伤口格外隐秘,带着一点血腥和独占的浪漫。
宁灼:“喂,您好。”
那边传来查理曼冷声的质问:“本部武为什么没有死?”
宁灼略略低了头:“对不起,我以为尊夫人会好好替您完成任务的。”
查理曼显然没能料到宁灼竟会这样理直气壮地承认他做的事情。
宁灼这是把他们夫妻两个都搅进了泥潭里,还一鱼两吃,收了他们两份钱!
他根本是在玩弄他们!
他压低声音吼道:“姓宁的,你不错!”
宁灼认真倾听着他的崩溃:“承蒙夸奖。”
但查理曼也只是小小失态了一瞬而已。
他用发抖的手指扯了扯领结:“我的任务你还没有完成,我说的是让你‘杀掉本部武’。”
宁灼反问:“那您是要退钱吗?可以的,但只能一半,订金不退。”
说完这句话,宁灼自己倒是先挑了挑眉。
自己的语气怎么变得像单飞白了?
像个无赖。
查理曼怀疑宁灼是在故意挑衅他。
他压低了声音:“我让你把本部武给我杀了!”
“现在他在警方保护下,会很危险啊。”
那边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不认账了?”
宁灼说:“我的意思是,要加钱。”
“多少?”
宁灼对郁述剑招招手。
郁述剑会意,飞快地递来一样仪器。
宁灼报价道:“五百万。”
查理曼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五百万,账号记一下。”
宁灼在仪器上操作了几下,将实时生成的账号数字如实奉告。
查理曼气得胸膛起伏连连:“那是一条烂命,搞不好明天就会死!”
宁灼:“我知道。这个账号大概会存在十分钟左右,请您抓紧时间转账。据我了解,您账面上的活动资金是有这么多的,顶多是折您一半家财,买一个家和万事兴。这次是卖方市场,请谅解一下,不收现金。合作愉快,谢谢。”
他立即挂掉电话,发现郁述剑在呆呆地看他。
宁灼:“看什么?”
郁述剑吞了口口水,斟酌了用词,小心询问:“您是不是……跟单飞白……学坏了?”
他的后脑勺挨了宁灼一记拍击,顿时老实得成了只大鹌鹑。
回到会客室,林檎笑着问他:“谈生意吗?听起来金额很大。”
宁灼耸耸肩:“商业机密。”
看到老友比以往活泼得多的神态,林檎半笑半认真道:“别违法乱纪。”
宁灼望着林檎,想,刚才那通电话的主人的身份,就是“白盾”的高层,银槌市“神圣法律”曾经的代言人。
即使是这样的人,如今的职阶还在林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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