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激动的阿范突然安静了下来,将死黑无神的眼睛投向了查理曼,嘴唇兴奋地哆嗦了起来。
“……想。”
查理曼将手插入大衣口袋,掏了掏,只摸出来了几颗糖果。
他将糖逗狗似的洒在了阿范头上:“告诉我,宁灼在银槌市有什么仇家吗?”
……
单飞白醒了。
他舒畅地伸展了胳膊腿,看向身侧的宁灼时,手指尖又浮现出了淡淡的酥痒,想要做一点坏事。
但他没有。
单飞白从床头摸下他那副眼镜,放在了枕头上。
隔着薄薄的镜片看去,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新世界。
——宁灼皮肤白,因而一切痕迹的颜色在他身上呈现得异常分明,且好看。
单飞白透过镜片,伸手轻轻触摸点按着那由自己一手缔造的吻痕,很有成就感。
打断了他美好的、独享宁灼的时间的,是一通通讯。
匡鹤轩打来的。
单飞白怕吵到宁灼睡觉,第一时间接起来,压低声音问:“匡哥。什么事情?”
匡鹤轩一愣,也老实地把声音放低八度:“哦,宁哥睡觉呢吧。”
他还有心扯闲篇,证明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单飞白翻了个身,把手掌压在自己面颊上,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贪看宁灼身体的多重色彩:“说事。”
“……是这样……”匡鹤轩顿了顿,“阿范,老大你还记得吗?”
“哦。他。”单飞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钢铁后颈,“太记得了。”
匡鹤轩舔了舔嘴巴:“他说,要介绍给咱们一笔大生意,希望事成后能分点给他,给他一点活路。我没听详细,就给挂了,可挂完又觉得不大对劲,就来问问您……还要不要和他打交道?”
第112章 (四)明争
待阿范愁眉苦脸地挂掉电话, 查理曼问阿范:“那边怎么说?”
阿范唯唯诺诺地做出了一番交代,心里却在一跳一跳地打鼓。
他什么也没能问出来,唯一的收获就是一顿臭骂。
这意味着, 查理曼刚交给他一件差事, 他就办坏了。
阿范刚刚吃了顿久违的饱饭, 又狠狠洗了一通热水澡,好容易才洗出了皮肤的本色来。
一想到自己一旦失去利用价值, 就会再次落入先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他就打从心底里绝望起来。
查理曼一眼觑着战战兢兢的阿范,一眼觑着地板, 思索起来。
他曾雇佣过两个人, 尾随过宁灼和单飞白。
根据查理曼收集到的讯息, 这两人的关系好一阵, 歹一阵,复杂得叫人看不透。
一会儿一起看音乐剧、逛街买小吃,一会儿单飞白又吃了鞭子, 被宁灼像狗一样锁在身边。
查理曼冷眼旁观,实在猜不透他们到底在演哪一出。
而这沉默,让盲眼的阿范很受煎熬。
他宛如等待审判的死囚, 生生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便仓促地开口,试图再次确证自己的价值:“先生,我……真没撒谎, 我们两家就算合并了, 也好不了……我们老大……不,单飞白他骨子里是特别傲一个人, 这么多年跟宁灼不死不休,银槌市的人都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服了姓宁的……就算,就算他真的认宁灼对他有救命之恩,‘磐桥’其他人也不肯啊。”
阿范吞了一下口水,继续分析:“‘磐桥’的武器、财产和置办下的产业都归了‘海娜’,现在等于是没名没分地跟着‘海娜’,这不等于是寄人篱下吗?就算我们老大被换了脊椎骨,被宁灼控制了,可于哥可是个很精明算计的人,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再说,还有匡哥,他的肋骨被姓宁的打断过,是有大仇的……”
自从被单飞白一枪打穿了腮帮子,阿范说话就有些囫囵,这下紧张起来,更是口齿不清。
而且,他实在是底气不足。
他是一个早早地被扫地出门的叛徒,“磐桥”和“海娜”究竟是貌合神离、斗作一团,还是有什么别的出乎意料的发展,他是真的拿不准。
可阿范没有办法了,他只能一口咬死“磐桥”和“海娜”仇恨难解。
如果这两家真的捐弃前嫌,蜜里调油,自己哪里还有一点价值?
会被扫垃圾一样被扫出去不说,为了避免自己转向“磐桥”示警,他一定会被查理曼杀掉。
所以,对阿范来说的最优解,就是一口咬定两家不睦。
睦也不睦。
查理曼听着阿范带着惶恐颤音的解释,也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不过他不在乎。
他刚要说些什么,阿范手上的新通讯器就滴滴地响了起来。
阿范如获救赎,忙接了起来:“……喂?喂喂?”
“阿范。早上好哇。”
数月不见,单飞白的声音活泼依旧,却活活听出了阿范的一身鸡皮疙瘩。
“……你有什么大生意要介绍给我?”
查理曼看着逐渐激动起来的阿范,面带微笑,心如铁石。
查理曼这些日子吃亏吃顶了。
他在“白盾”里不搞业务,只搞人事,如今虽然气数见弱,过去的人脉也随着他地位的下降自动散去了,可他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
驱虎吞狼的确是好计策,如果“磐桥”当真蠢蠢欲动,不愿意屈居“海娜”之下,自己从中推上一把,让“海娜”和“磐桥”斗得两败俱伤,对查理曼而言绝对是好事。
但查理曼并不打算全然寄希望于单飞白。
那也是一个狡诈如狼的主,稍一沾身,也是麻烦。
他大可以让阿范这个炮灰继续从中斡旋,牵扯一部分单飞白的注意力。
单飞白能同意合作固然是好。
但如果他想打什么小算盘,或是干脆是虚与委蛇,想放长线钓一钓自己,查理曼也并不害怕。
查理曼的目标只有一个:让既知道自己想要杀死本部武、又设计把本部武送到妻子手上、将他们夫妻两个双双拖下水的宁灼,死在银槌市的某个角落。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不可能只制订一份计划。
阿范挂了电话,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先生……那边单飞白说,会再考虑考虑。”
查理曼不甚热衷地应了一声:“你对‘磐桥’很熟悉?”
阿范正愁不能为查理曼效力,闻言,双拳立即激动地紧握在了胸前:“是!”
“每个人擅长什么,弱点是什么,你都了解?”
阿范积极道:“于哥是搞信息战的,他那一套我不是很懂。其他人我都清楚!”
查理曼又问:“那对‘海娜’呢?”
由于前程有望,阿范的大舌头不药而愈,流畅答道:“也熟!我们打了这么多年,除了他们搞内勤的那几个,彼此都算知根知底了!”
查理曼笑了起来,眉眼间多了几分阴森森的意味:“好。”
很好。
……
在和阿范交谈过后,单飞白推醒了宁灼,直白地介绍了他和阿范的交易。
宁灼揉了揉太阳穴,更加直白地反问:“跟叛徒做生意?你脑子昨天晚上射出去了?”
“钓一钓他后面的人嘛。他藏着掖着,也没说得很详细。”
单飞白积极地跪坐在他身后,用膝盖垫着他的腰身,用薄荷油轻轻揉他的额角。
宁灼挺受用:“我的命值多少钱?”
单飞白:“1500万。”
宁灼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评价:“野心不小,脑子挺空。”
单飞白乐不可支,觉得宁灼这张嘴特别可爱。
他是个行动派,不由分说地亲了宁灼一口,结果不小心被薄荷油熏了眼睛,自讨了苦吃,只好一边抽气一边揉眼睛:“宁哥,你说雇他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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