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长鞭飞舞,卷起一簇又一簇墨色的蛇鳞。
暗金色的血液坠落如雨。
梵楼隐忍的嘶吼在云间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春日的闷雷。
终于,鲜血淋漓的黑蛇来到了沈玉霏的身边。
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却不是要攻击沈玉霏,而是痛苦地仰起头,对着虚空狠狠一咬。
——铮!
黑蛇颈侧最坚硬的蛇鳞在长鞭的鞭挞下,倒翻而起,露出了一片猩红的血肉。
黑蛇也成功咬断了虚空中悬挂着的透明丝线。
那些丝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沈玉霏的四肢,控制着他的行动,甚至还勾住了他的唇角,控制着他的一颦一笑。
“嘶嘶——”
随着细线的断裂,白蛇也在沈玉霏的身后显出了身形。
四目相对。
金色的蛇瞳里燃着能焚毁一切的火焰,绿色的蛇瞳中则浸着冰冷的慈悲。
一黑一白两色,在空中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梵楼动作间,不忘用尾巴卷住沈玉霏的腰,将他护在柔软的肚皮下。
而沈玉霏垂下的手似乎轻轻抽搐了一下。
沈玉霏的意识在白蛇撞进石像时,就被拖进了虚空。
沈玉霏赤足站在缥缈的烟气里,阴沉着脸怒喝:“给本座滚出来!”
一颗如同心脏般不断跳动的妖丹凭空出现,随着沈玉霏的怒喝,逐渐向他靠近。
刺目的光划破黑暗,割裂了沈玉霏沉寂许久的视线。
他的眼睛重见了光明。
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潺潺溪流,涌入了他的耳朵。
他的耳朵能听见声音了。
花木的芬芳随着缭绕的烟气氤氲开来。
他的嗅觉也恢复了。
沈玉霏的三识随着妖丹的出现,恢复如初。
翠绿色的妖丹停在了沈玉霏的面前,一条雪白的蛇安安静静地趴在妖丹上,翠绿的眸子如同两颗上好的翠玉,里面写满了好奇。
三识归位,沈玉霏的感知也随之减弱。
但他依旧没在白蛇的身上感知到敌意。
“你是……”
沈玉霏垂在身侧的手警惕地攥紧。
白蛇循声望过来,翠绿色的眸子乍一看,宛若稚童,可很快,当它仰起头时,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远古气息,顷刻间沈玉霏淹没了。
他眼前一黑,胸腔中气血翻涌,连连后退数步,被压制得双膝咯吱咯吱直响,眼瞧着就要跪倒在地,他却生生幻化出一柄长剑,猛地往地下一插,硬是挺直了腰杆,站在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遮天蔽日的蛇影下。
庞大的蛇身挤满了虚空。
小小的白蛇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不知有多长,连蛇尾都看不见尽头,足足有山峦般高的巨蛇。
巨蛇通体雪白,双瞳翠绿,唯独脖颈有一圈生出繁杂金纹的蛇鳞。
“白矖——”
沈玉霏扣紧的牙关里溢出了鲜血。
一丝尚未消散的神识也好,一道不知猴年马月留下的投影也罢,这才是真正的白矖。
凶悍的威压化为一座又一座高山,压在了沈玉霏的肩头。
他仰起头,在巨蛇的面前渺小又微不足道,仿佛一只脆弱的蚂蚁,白矖身躯游动,就能将他碾碎成肉泥。
但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敬畏之心,更不想求饶,反而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身体里的灵力甚至在疯狂地涌动,将《白玉经》运转到了极致。
“你……”
白蛇却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长安钟……”
白蛇口吐人言,是一道温和的女声。
“你身上……长安钟……”
沈玉霏冷笑:“是又如何?”
白蛇吐了吐信子,轰隆隆地扭动起身体:“你……是我……的……”
“是你的什么?”
白蛇的双眸困惑地眨动了几下,翠绿色的眸子里涌出了不解。
单从眼神来看,它纯真如孩童,半点也没有上古大妖的狠厉,沈玉霏却不肯放松警惕。
“本座就是本座,与你无关!”
白矖循声摇头,执拗地重复:“你就是——你就是——”
沈玉霏烦躁地抽出插在地上的剑:“闭嘴!”
“可你……”白蛇终是因为他的抗拒停下了呢喃。
那颗硕大的头颅歪了歪,继而缓缓向下,飞速向沈玉霏靠近。
草木的芬芳越来越浓。
上古大妖白矖的身上,没有半点寻常蛇类的腥臭气。
它来到沈玉霏的身前,翠绿色的眸子里映出了他的倒影。
“圣女……”
白蛇冰冷的吐息卷起了沈玉霏的袍角。
“圣女。”白矖笃定地注视着他,“我选中的……圣女……”
“圣女?”
沈玉霏的面色一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倒不是因为他被误会为女子。
身为合欢宗的宗主,各种污言秽语,沈玉霏早就听习惯了。
区区一个“面若好女”,不足以引起他心中的波澜。
沈玉霏是因为白矖口中的“圣女”二字,面色大变。
上古大妖如何传承,无人知晓,但在合欢宗的临月阁内,收藏的古籍中,曾提到过,千百年前的人修大能,在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以后,都会将毕生所学倾注在继承者的身上。
所谓“倾注”,并非拜师,而是以一种凶残的手段,将一切感知从神识中剥离而出,生生灌注在继承者的身上。
与其说是传承……不如说是另一种夺舍罢了。
没人知道,被强行灌注到体内的感知,何时会夺得身体的掌控权,将原本的神识挤压到角落里。
试想,夺舍不过是毁去一具肉身中,原本的神识,鸟占鸠巢,而灌注,则是抢夺掌控权,却又逼着原本的神识支撑起肉身。
二者相比,夺舍竟变得更好接受起来了。
而那些被当成“继承者”的修士,还有一个别名,既是“圣子”或是“圣女”。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剧情的没有写完,明早可能还有一更?
第70章 070
沈玉霏瞬间想到了那条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的白蛇, 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紧。
……小竹子曾经视若珍宝的白蛇鳞片,划破了他的脖颈,也让他被白矖打上了烙印。
“就是你——”白矖将沈玉霏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最后心满意足地吐出了蛇信, “是你。”
沈玉霏闻言, 咬着唇,沉默不语。
如今, 他已经被白矖盯上,且对身上的白蛇纹路无计可施。
但坐以待毙不是沈玉霏干得出来的事。
他略一思索, 干脆仰起头, 直视白矖翠绿色的眼睛:“你要本座做什么?”
白蛇眨了眨写满纯真的双眸,重新直起了身子。
它用缓慢的语调, 慢吞吞道:“找——找——”
“找什么?”
沈玉霏拧紧了眉。
白矖焦急地甩动着尾巴, 像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急得“嘶嘶”不休, 最后别无他法,自暴自弃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汹涌的灵力轰然炸裂。
沈玉霏以剑驻地,勉强站稳。
狂风翻涌不息,他费力地抬起头, 看见一道墨色的影子从白矖的口中,倒飞而出。
“找……”白矖吐出黑影, 眼中焦急更胜, 用尾巴将黑影卷起,“砰”得一声砸在沈玉霏的面前。
沈玉霏以袖遮面, 挡住了震动不已的灵力, 继而在看清被白蛇砸在面前的黑影为何物时, 心跳骤然停止跳动。
那……竟是条不知死去多久的黑色长蛇!
黑蛇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鳞片熠熠生辉,身上也没有腐败的气息。
不过,与白矖截然相反,死去的蛇通体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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