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霏惊醒了。
梦中的玉娇娇没有将话说完,他的记忆里,玉娇娇也没有将那句话说完。
失去七情六欲,并不什么呢?
当年的沈玉霏不懂,现在的他,脑海中却隐隐有了模糊的答案。
毕竟,沈玉霏失去的不仅是七情六欲,当祭出长安钟时,他连六识都舍去了。
空洞,虚妄。
恢复正常的沈玉霏很难形容,那样的感觉,但他在回忆的时候,指尖会情不自禁地痉挛。
沈玉霏压下心底的不安,耳畔忽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他没有将眼睛睁开,只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然后将神识无声地探出去——
粗长的黑蛇盘踞在沈玉霏的身后,纠结地晃着头。
是梵楼。
不等沈玉霏将眼睛睁开,梵楼又化身为人,胳膊磨磨蹭蹭地挤进他的臂弯间,揽住了他的腰。
沈玉霏想要睁开的眼睛就这么闭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得寸进尺的妖修,究竟要做些什么!
梵楼变回人身没多久,就怂怂地收回胳膊,重新化身为蛇。
如愿以偿,梵楼本该欣喜若狂。
可当真将气息留在宗主的身上以后,梵楼反倒不安了起来。
妖修人人得而诛之。
自古以来,人修与妖修之间,都有不共戴天之仇。
沈玉霏在他的心目中,高不可攀。
哪怕世人都说,合欢宗的宗主荒/淫不堪,梵楼眼中的宗主也崇山峻岭上,只可远观的雪莲,高不可攀。
现在,他亲手将这朵雪莲采撷入怀,还放肆地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黑蛇的脑袋拱到了沈玉霏的后颈边。
他嗅嗅那节遍布红痕的玉颈,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身形一变,湿热的鼻息也喷洒在了同一处皮肤上。
梵楼就这么在床榻上,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蛇,从沈玉霏的颈窝嗅到腰间,然后在试图往下嗅时,被忍无可忍的沈玉霏捏住了七寸。
黑蛇畏缩地吐着信子,尾巴倒是追随本心,一下子卷上了他的手腕。
“变回去。”沈玉霏面无表情地命令。
黑蛇好像能看见他心头的怒火,连忙扭动起身体,试图讨饶:“嘶嘶——”
“本座不想说第二遍。”沈玉霏不为所动,甚至连黑蛇送到手边的蛇鳞都看也不看。
梵楼只得化出人身,跪在沈玉霏的身边,迟疑地唤了声:“宗主?”
沈玉霏斜过去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扶本座起来!”
梵楼的狂喜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英俊的脸上。
他扑过去,将沈玉霏扶起,也将他从床榻上抱了下来。
梵楼替沈玉霏穿好繁杂的赤色长袍,再跪在地上,将他的脚放在膝前,套上了长靴。
“本座不想穿。”沈玉霏习惯了梵楼的服侍,靠在床榻前,拨弄自己凌乱的青丝。
梵楼替他穿鞋的手一顿,动作停下是停下了,嘴里却道:“属下……不愿旁人看见宗主的足。”
沈玉霏的手指一紧,失手扯断了头发。
他咬唇瞪着跪在自己脚边,低眉顺目的梵楼。四目相对,如烈火坠入深潭。他最后狠狠道:“随你!”
梵楼立刻依言将长靴套在沈玉霏的足上。
“……先前的面具坏了。”沈玉霏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梵楼太痛快,“阿楼,你要本座如何罚你?”
梵楼从善如流地从储物囊中取出仅剩的一些残破的白布:“属下还有。”
那些布条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沈玉霏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在看见布条的刹那,不得不咽了回去。
他抬手,随手震碎了梵楼拿出来的布条:“谁叫你留着这些东西了?!”
沈玉霏震碎布条时,只觉得那些东西已经没了用处,却没想到梵楼霎时红了眼眶,双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抓了两把,继而闷闷地垂下了头。
……那种欺负了人的感觉,重新回到沈玉霏的心中。
“罢了,罢了,本座又不是故意的……”他气急败坏地俯身,靠在梵楼的怀里,手指点在妖修的面上,胡乱晃动间,又勾勒出一副赤金色的面具。
新的面具覆盖在梵楼的面上。
这幅面具与先前那副,黑金交织的面具,又有所不同。
赤金色的面具不再只遮住半幅面庞,而是顺着面颊而下,与下颚处相连,好似在梵楼的嘴前套上了枷锁。
梵楼如获至宝,眼睛重新亮起来。
沈玉霏悬起的心放下大半,指尖点着妖修的脖颈,用气音威胁:“别忘了,你答应过本座什么。”
戴上新面具的梵楼回过神,重新郑重地跪在沈玉霏的脚边。
妖修单手触碰他的衣袍,头颅低下了臣服的弧度。
“属下永远……是宗主最衷心的狗。”
沈玉霏唇角荡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很好。”
他起身,隆起松散的衣襟,大步流星地向合欢宗外走去。
“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只要你让本座失望,本座必取你性命!”
+
没骨花第二次将亲手雕刻的梵楼的牌位,变成了一捧木屑。
百两斤的冷嘲热讽正如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刮进她的耳朵:“宗主魂灯不灭,必然已经寻到了解除情毒的法子。”
“……你送进去的那些人,都被数不清的黑蛇丢了出来,现在谁在陪宗主,难不成,还需要宗主亲口告诉你?”
“闭嘴!”没骨花忍无可忍,将木屑撒进风里,“你敢说,你没看见那些黑蛇的时候,不担心?”
百两斤冷笑一声:“我与你的担心,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没骨花尖酸道,“我知道了——你担心的是合欢宗,并非宗主!”
“……在你眼里,沈玉霏死了,还会有第二个沈玉霏登上宗主之位。哪怕没有,还有你自己,哈!”
百两斤脸上原本的笑意就很冷,闻言,简直如冰封般,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没骨花,你说得不错,即便宗主遭遇不幸,合欢宗也会有新的宗主,这是你我皆知的事实。”
“……你担心宗主,我亦担心宗主,只是我更担心宗门,何错之有?!”
“……即便宗主在这里,我也问心无愧!”
“你——”
没刮花一时间气得恨不能将自己刚用灵力轰成木屑的牌位抓回来,全撒在百两斤的脸上。
“别吵了。”沉默的佛见愁与佛见笑,面色都有些苍白。
但她们没有在屋中歇息,而是带着商时序,一同来到了临月阁外,听没骨花与百两金争吵。
“是啊,两位姑娘,别吵了。”摇着骨扇的商时序,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双眼睛到处乱晃,时刻谨记自己是个算卦的玄机门弟子,恨不能替路过的蚂蚁也算上一命。
“……我早就说了,沈宗主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命数,你们担心什么?”
而此刻的商时序也明白,为何梵楼在自己的卦象中,是一副必死之相——舍弃人身,重新化为妖修,岂不是“身死”吗?
他洋洋得意地摇着骨扇,为自己的卦象之准,暗喜非常。
“罢了。”百两斤先冷静下来,扭头不再看气得满面通红的没骨花,转而问商时序:“商道友,前日,明心寻你算了什么?”
玉清门覆灭,从昏迷中幽幽醒来的明心听闻噩耗,痛哭一场,继而操纵着灵蜂,去宗门内里里外外地探查了一番,最后救出一个差点形神俱灭的春熙来。
整个玉清门……竟只剩下他们二人而已。
正道魁首落得这般田地,怎的不叫人唏嘘?
明心在春熙醒来以后,又大哭了一场,然后寻到商时序,缠着商时序非要算一卦。
商时序也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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