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沈玉霏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戾呵,“若不是看在你刚从生门中出来,本座必定要让你滚进法塔去!”
提起法塔,梵楼面露迟疑, 沉重的脚步往临月阁外迈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他重新跪在沈玉霏的面前:“宗主。”
沈玉霏眼前一黑, 快被气疯了, 一脚踩住他的肩:“怎么,你真当本座不敢罚你?”
梵楼的肩膀一沉。
……宗主当真生气了。
但梵楼还是硬着头皮, 道:“法塔……法塔被属下……”
“嗯?”沈玉霏挑眉, 艳丽的眉眼间, 盈满厉色。
梵楼喉结微滚,结结巴巴:“法塔……被属下……弄……弄倒了。”
沈玉霏的面上浮现出短暂的空白。
“倒了?”片刻后,他神情微微扭曲,恨不能将梵楼一脚踹出去,“滚……给本座滚!”
梵楼从地上起身。
“若是法塔中的罪人逃出来一个,本座拿你是问!”
——砰!
临月阁的大门在梵楼的面前重重地摔上。
梵楼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面具,半晌,听见门内又传来一声戾呵:“还不走?!”
方才将面具扣在面上,挡住了阴郁的面庞。
梵楼不甘心地离开了临月阁。
他心里惦记着宗主要将自己留在忘忧谷之事,下手没轻没重,法塔中逃出来的修士落入他的手中,九死一生。
同样站在法塔下的百两金,见状,眉心拧了拧。
但被罚进法塔之人,本就触犯了合欢宗内的宗规,即便不死在梵楼的手里,也会死在法塔里。
百两金收回了视线,只对梵楼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
梵楼亦冷淡地移开视线,放下法塔中跑出来的罪人,就准备回临月阁,向沈玉霏复命。
却听百两金轻飘飘地道了声:“你既心系宗主,就不要让他忧心。”
百两金想说的,本是梵楼一身的伤——法塔倒塌,紊乱的灵力如飞旋的利刃,梵楼即便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但从法塔脱身,势必会留下满身暗伤。
沈玉霏在乎梵楼,必定也会在乎梵楼身上的伤。
百两金在合欢宗多年,深得沈玉霏的器重,离不开她的审时度势。
先前,合欢宗众人心中,多少都有对梵楼的不屑。
唯有百两金,她厌恶梵楼,是因为沈玉霏的态度。
沈玉霏厌恶梵楼,她便也厌恶梵楼。
如今,沈玉霏看中梵楼,她就对梵楼适当地散发出善意。
“此言何意?”事关沈玉霏,梵楼停下了脚步。
百两金反问:“难不成,你从法塔出来,宗主不在意你身上的伤吗?”
……自然是在意。
梵楼记得沈玉霏的手指划过身上每一道伤痕的感觉。
或轻或重,或痒或麻。
可宗主摸完,会生气,会发怒,会用各式各样让他发疯的方式,惩罚他。
“宗主不想看见你身上有伤。”百两金点到为止,起身与几个合欢宗的弟子一起,用灵力修缮着残破的法塔。
“宗主不想看见我的身上有伤?”梵楼若有所思。
他没有用灵力,而是靠着双脚,慢吞吞地走回了临月阁。
一路上,梵楼都在思考百两金的话。
宗主不想看见他身上的伤,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他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梵楼根深蒂固的想法,摇摇欲坠。
一丝希冀,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撩拨折着他的心田。
担心……
宗主是在担心他。
梵楼的心里,曾经也会冒出这样的希冀。
可沈玉霏的厌恶,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自欺欺人久了,也就不再奢望了。
现在,梵楼因为百两金的提醒,心中再次生出了不该有的期盼。
恰在此时,一道仓惶的身影从杏花林中钻了出来。
那是法塔中逃出来的漏网之鱼。
他看见了梵楼,梵楼也看见了他。
“你……你去死吧!”从法塔中逃出来的罪人,不认识梵楼。他握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剑,短暂的犹豫过后,面目狰狞地向他扑来,“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碰上了我——”
腥臭气扑面而来。
梵楼一动不动地看着向自己靠近的修士,抬起手,面无表情地让对方在自己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印,继而手腕轻抖,头也不抬地掐住了修士脆弱的脖子。
——咯哒!
那截脖颈脆弱得像是棉絮,梵楼的手指尚未用力,就软绵绵地断成了两节。
修士瘫倒在地,梵楼却看也不看。
他蹙眉望着手臂上的伤口,喃喃自语:“太浅了。”
无形的灵力没入皮肉。
梵楼亲手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宗主……”他眼里闪过微光,等衣袍被鲜血浸染,方才脚步轻快地回到临月阁前。
梵楼试探地推了推临月阁的门。
门应声而开。
沈玉霏背对着他站在博古架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手中的古籍。
“宗主。”梵楼唤了一声。
沈玉霏并未搭理他,显然还没有消气。
梵楼便将藏在身后的胳膊暗搓搓地往前递:“宗主,法塔……”
话音未落,沈玉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博古架前。
“废物!”
下一瞬,沈玉霏出现在梵楼的面前。
他沈玉霏对梵楼,还是“动辄打骂”。
只是,沈玉霏骂归骂,手中的灵力已经温和地包裹住了梵楼的小臂。
鲜血凝成了冰晶,熟悉的斥责声,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梵楼的耳朵,梵楼却情不自禁地勾住了唇角。
……眼来是真的。
宗主在担心他。
低着头的沈玉霏不知梵楼又学会了新的“手段”,一边用灵力封住滴血的伤口,一边烦躁地想,若是梵楼抓个法塔中的罪人,都会受伤,留在合欢宗内看管蛟龙角——
不,梵楼现在的修为,放眼整个合欢宗,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即便同合欢宗的几位长老比起来,也绰绰有余。
没有人比梵楼,更适合在他前往海中月的时候,留在忘忧谷内了。
沈玉霏呼吸间,将心中新生的迟疑又压了回去。
他的手指拂过梵楼被灵力封住的小臂:“怎么这么不小心?”
梵楼低着头,任打任骂。
“罢了,你还是待在本座的身边吧——”
喜意尚且没有涌上梵楼的脸,沈玉霏又道,“直到本座离开合欢宗。”
梵楼的神情复又阴郁下来。
没用。
宗主就算担心他,也不打算带他走。
梵楼在沈玉霏的身上碰了壁,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他还有别的法子。
蛇妖可以将神识撕裂,藏在蛇鳞中。
梵楼毫不犹豫地拔下了身上的最金贵的鳞片,将撕裂的神识藏于其间。
他偷偷将蛇鳞藏在掌心里,等沈玉霏夜间修炼,毫不设防之际,先用紫色的烟气让宗主陷入沉睡,再将蛇鳞小心翼翼地隐藏在沈玉霏的身上。
……就算他不能跟着宗主走,他的神识也能跟着宗主一起走。
妖修分裂神识的法门与人修不同。
靠着那三枚蛇鳞,梵楼能短暂地与神识感同身受。
此法,其实有些像明心所修习的,操纵灵兽之法。
明心能将神识与灵蜂相融,皆时,灵蜂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他能看见灵蜂所看见的一切。
而当梵楼与撕裂的神识感同身受时,他也能借助这丝残存的神识,回到宗主的身边。
“宗主……”可是光靠三枚蛇鳞,梵楼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他怕宗主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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