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寻来的时候,见他弯腰驼背正卖力的背着背篓往山下走。
怕摔着,他还寻了根木棍当拐杖使,步履蹒跚,像已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方子晨看了两眼,真怕他那瘦弱的小夫郎被压坏了,三两步过去帮忙。
赵哥儿看见他都有点吃惊。
“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快?”
这个时辰,按现代来算,也不过四点。
“我回来拿户籍和文书。”方子晨没到点下工就赶回来了,结果到家一看,家里半个人都没有,门都还锁了起来,寻了人问,有人说看见赵哥儿带着乖仔往西山松树林去,应该是去捡松叶了,他便找了过来。
“拿户籍和文书?”赵哥儿喘着气,问:“是要做什么吗?”
“拿去衙门登记,十月中旬就要进行童生考了。”方子晨说。
“怎么这么快?”赵哥儿眉头微拧:“不是要来年二月份吗?怎么提前了?”
童生考,可分为县试,府试,院试,是读书士子的进身之始。
第一考是县试。
县试多在二月份举行,由知县主持,一般考五场。
分别是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等。
府试是在四月份举行。
由知府或直隶州知州,直隶厅同知主持。
县试已录取的士子才可以参加,连考三场。
院试是童试的最高一级。
它由学政主持。
这会提前了快四个月,赵哥儿难免担忧。
方子晨正儿八经算起来,除去第一个月,也不过才看了三个月的书。
而且还是一边上工一边看。
赵哥儿之前问他,学的怎么样,上工会不会太忙,对学业有没有影响,方子晨总摆手说没事,没事,也说该看的书都看完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哥儿便想着,先这样,等过年了,他赚多了银子,开年后就让方子晨乖乖待家里,好好学习,他养着,这会儿好了,直接提前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像是被打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急慌慌的,方子晨看得好笑。
“安了安了,你得信我,提前也好,延后也罢,真正的学霸,是无谓这些没用的事儿的。”他口气颇大,一副吊炸天的样子:“老子文曲星下凡,区区个童生试,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你等会还要回镇上吗?”赵哥儿问。
“回,老王让我先拿户籍去登记,”说到这儿,方子晨苦了脸:“不过得找四名村民,和一个秀才给我担保。”
村民好找,秀才他上哪找去?
扶安镇这边穷。
穷人难出士子。
整个镇上,秀才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那些秀才还想往上考的,惜名得很。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这个忙。
他若是中途出点岔子,那给他担保的秀才也得跟着他倒霉。
不想往上考的,自己开了学堂,自己学生担保都担保不过来,那轮得到他。
他在醉宵楼当账房先生,算半个‘商人’,但凡来店里吃饭的读书人,每次看他和杨掌柜,几乎都是拿鼻孔看。
方子晨也赖得搭理他们,甚至还有几次‘出言不逊’,怼得个书生当场吐血晕倒,所以,至今为止,他未认得半个‘同窗’。
秀才,那就更不可能了。
赵哥儿都替他急:“那怎么办啊?村里人我们可以找村长帮忙,但秀才我们都不认识一个。”
方子晨说:“我去问问老王,他应该认得人。”
“那好吧!”急也急不来,但心也无用,赵哥儿好奇道:“为什么科举考突然提前了?”
大夏科举制度严格。
科考时间基本固定。
像现代,小考,中考基本固定在六月份,高考统一在六月七号和八号。
没什么大事儿,这种‘举全国之力’、‘万众数目’的大事儿不会轻易更改。
可这几年,边境连遭敌袭,战争带来的是劳民伤财,朝廷国库紧张,二月份科考,天寒地冻的,官府得在各个考场为考生提供碳火。
寻常碳火不耐烧,而且烟雾大,放考场里容易影响到考生,得买上好的。
上品碳火一斤得好几两了,一个考场得放好几盆,还连着烧几天,加上发放的吃食,举国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扶安镇穷,考场里没有号舍,不用提供棉被,这还省了不少。
可别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在哪儿都存在贫富差距。
这年头,没条件的,教室里吹的是过堂的自然风。
条件一般的,教室里能有两个吊扇。
条件更好的,那空调连天二十四小时的开,冬暖夏凉。
没人敢在考试物资上动手脚。
前几年巡州同知贪财,碳火以次充好,考场上全是熏人的烟气,呛得人直咳嗽,眼睛也睁不开,发放的馒头,加了粗粮,冷后硬邦邦的,咬也咬不动,正巧学政儿子回乡参考,饿晕在考场里,学政一查,早朝时在皇上跟前一奏,巡州知府直接下了台。
提前在十月份,这会天气正正好,不冷不热,考生既能在舒适的环境里‘奋笔疾书’,朝廷还能省下一笔巨款,可谓一举两得。
方子晨一说,赵哥儿懂了大概。
回家拿了文书,方子晨又匆匆赶回镇上。
第98章
后院的屋檐,赵哥儿搭了个草棚,平日劈好的柴火都被他整整齐齐的垒在下面。
松叶和松果这种引火易燃的东西,他不会在厨房里放太多,多了容易乱,火星飞出来,也容易起火灾。
松叶被他堆放在一旁,回厨房洗了手,舀了一瓢水,他身子条件反射般自动的蹲下来,下意识喊了一声:“乖仔,过来喝点水。”
“······”
厨房里,院子里静悄悄。
儿子呢???
赵哥儿懵了一下,忽而眸色一沉,随即想了起来。
儿子······儿子好像被他遗忘在山上了。
嗓子干哑灼烧到要冒烟,可这会他水都顾不上喝,锁了门直接往西山松树林跑。
赵哥儿喘着气,刚至山脚下,就看见乖仔卖力的拖着两根松树枝往回走。
先前背了背篓,因为装了太多的松叶,就有点重,乖仔走路慢,下坡路不好走,赵哥儿不方便等他,也抱不动,便跟他说,让他在山上等,他把背篓背到路边上,就回来抱他下去。
结果到山脚下,一碰上方子晨,一听他说科举的事,整个人都急了,只顾着回家给方子晨找户籍和文书,哪里还记得乖仔。
这会看见乖仔,他目光都有点闪烁。
在等赵哥儿的那段时间里,乖仔又捡了些松果,没地方放,他就把衣摆扎到裤子里,捡到了松果就往衣服里扔,直到前后装满了,整个人鼓囊囊的,这才乖乖坐小石头上等赵哥儿。
山里蚊子多,脸上,手上都被咬了好几个包,赵哥儿迟迟不来,乖仔喊了几声爹爹,无人应答,他这才嘟着小嘴儿自个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
他才几个月大的时候,赵哥儿就开始背着他满山遍野的找野菜、下地干活、上山打柴、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三岁,现在大了些,加上记性好,乖仔哪哪儿都知道。
自己一个人他也不觉得害怕,行至半山腰,往日里捡柴火捡习惯了,看见掉落的松树枝,还不忘想着要拖回去,当柴火烧。
乖仔看见赵哥儿,笑得甜甜的:“爹爹,你西莫那么久倪?乖仔都等久久滴咯!”
松树枝小枝丫多,几天未下雨,路上干巴巴的,这会儿拖在地上,那是尘土飞扬。
乖仔一身灰,略显‘风尘仆仆’。
赵哥儿心虚得要命。
他哪里好意思说实话。
更不好意思说他刚还把他给忘记了。
说了,估计他这儿子,小心肝就要碎了。
他给乖仔抹了把汗,又给他擦干净脸,找借口,敷衍道:“太渴了,我就先回家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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