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端坐着,中午有些人趴在桌子上歇了会,但大多都没敢真睡着。
有些紧张,昨儿一宿没睡好,就怕等会睡过去,因此眯一下就起来了。
只有他下首那长得颇为惹眼的少年,包子吃完了,端端正正坐了半小时,之后便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
旁晚,一声震天的铜锣声‘哐’的响起,威严宏伟的考场门缓缓开了。
陆陆续续有考生从里头出来。
外头等了一大帮人。
男男女女,妇人夫郎,老老少少。
人潮拥挤,赵哥儿抱着乖仔挤不进去,只能等在最外头,垫着脚不停张望,可瞧了半响,直到考生都出来完了,才见方子晨一瘸一拐的从考场里出来。
“夫君······”
“父亲······”乖仔挣扎着从赵哥儿怀里下来,见方子晨没有看过来,不停跳脚,他急得不行,握着小拳头不停喊:“父亲,乖仔在这里,乖仔在这里哟~”
“看见你了!”方子晨过来,一把将他捞起来夹在腋下。
乖仔一整天不见他,这会是想的不行,生怕他又走了,四肢并用,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父亲,乖仔想你,乖仔想你。”
方子晨捏他小屁股:“······嗯嗯嗯,父亲也想你。”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赵哥儿问,他眼里担忧焦虑的情绪一览无余袒露着。
听说,在考场上作弊的,被考官发现了,不仅被撤销考试资格,还要被打二十大板。
方子晨脸都扭曲了。
“腿麻。”他左右转了两下,脖子咔咔响,说:“脖子也好像也扭到了。”
赵哥儿不解。
他说手麻手累屁股疼,赵哥儿倒能理解,可又不是用脚写的字,怎么还麻到了?
后来一听方子晨说,是趴桌子上睡太久,睡过头了,要不是人走光了,有个考官见他还不起来过去喊了他一下,他怕是都还醒不过来。赵哥儿闻言,整个人都哽住了。
‘考卷有写完了吗?’、‘考的难不难’、‘有把握吗’这些话原本他就觉得不该问,问了怕方子晨有压力,可这会突然觉得,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睡得腿麻脖子痛,整个下午怕是都在睡梦中度过。
刚有考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从考场里出来,讨论着考卷上的题目,赵哥儿听了几耳朵,只听有好几个穿着安和书院院服的学子说难,而且时间不够,最后一大题刚写到半,时间就到了。
人家都不够时间写,他夫君······
算了,考不中也没事儿,只要夫君好好的就行。
他随方子晨回了醉宵楼,来到休息室,又给他按摩,直到手脚舒适不难受了,这才跟吴哥儿搭伴回
乖仔不愿走,下楼时一步三回头,大眼睛泪汪汪的,好像此去一别,便是生死两茫茫,再也不见了。
方子晨心有不舍:“要不今晚留下来吧!反正这儿床也大,够我们三睡了。”
一米五宽,两个人睡也可以,乖仔······可以趴他胸膛上睡。
家里有鸡,有羊,一顿不喂也饿不死,可村长家的祖宅比较偏,周围没什么人,主人家不在,容易挨人偷,而且也没带换洗的衣服,赵哥儿还是抱着乖仔回去了。
科考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杨慕涛怕他累着,特意放了两天假,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带薪休假’,傻逼都知道这是好事儿,谁会拒绝了。
方子晨乐颠颠的整理衣裳,让王小九给他包了两块点心,笑呵呵的走了。
童生试要在三天后放榜。
这三天对于考生和考官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的。
参考人多,考官连夜批改,也是累得够呛。
扶安镇这帮考官乃由州府分派而来。
按理来说,童生考既县考,乃由一县县令主持,可要是管辖县内出的童生、秀才多,县令业绩就能好一些。
因此往年经常有县令‘徇私舞弊’,学子给县令送银,达成利益共赢。
这般,寒门学子难以出头,富门子弟又徒有其表。
担着童生的名,可一到院试就漏出马脚来了,答题牛头不对马嘴,压根没有童生该有的料。
于是为避免再出现这般情况,考官都是从京城与各州分派而来。
南州考官负责北州考场,北州考官负责南州考场,对调这般,情况倒是好了些。
考官阅卷不论年代,总是一样的。
字丑的,就粗略看两眼。
写的密密麻麻且不工整的,也粗略看两眼,再多一眼都不行。
所以,为什么学子们总是花大把时间用于练写上,是吃饱了撑着吗?
当然不是。
字写的好了,也能给阅卷的考官留下映像,卷面分也能高一些。
像以上两种,即便这个学子学识渊博,有真材实料,可考官不细看,第一眼就扔一边,有什么用。
方子晨一回村,村长立马就上门了,他也有分寸,没问他科考的情况,问了,难免给人压力,而且对方也不好答。
说难,考中的人多了,就显得自己没用。
说不难、还好,要是不过,又显得自己口气大。村长只是跟他聊了会儿,看他一派轻松,并未愁眉苦脸,若是换了王书生那样的,村长心下估计就有了答案。
可对方子晨,他是半点儿希望都不敢抱有,只当这人心大,豁达,看得开。
不说村长,全村里人都是这般想。
没一个人觉得他能考上。
不过不管考不考得过,刘叔家、河大愣家,族长家知道他回来了,特意送了好些鸡蛋来,说他累了,辛苦了,好好补补。
方子晨提着一篮子鸡蛋,挠着头,自个都想不通他累在什么地方。
考场上‘吃得好,睡得好’,村里农妇坐月子都没他那么快活。
晚上睡觉,赵哥儿想起周哥儿前儿个说的:‘现在村里好些个都在等着看你家夫君的笑话,说的话贼难听,他要是回来,你让他呆家里几天,没事别出门了。’
周哥儿这话倒不是怕方子晨丢脸,而是怕他听了气着,又动手打人。
赵哥儿怕方子晨打人,更怕他听了那些话心里不好受,情人眼里出西施,方子晨在他眼里是顶顶好,他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也不舍他有丁点的不开心,当下便叮嘱他让他好好呆家里,不要出去。
方子晨纳闷儿:“为什么啊?”
“我和儿子想你了。”赵哥儿说。
这话中听,方子晨心里又得意又美滋滋:“思之如狂,你要学会控制一下你自己,想多了,很容易发疯的,你要是疯了,还得我照顾你。”
“······好。”赵哥儿说。
等结果的这三天里,方子晨听话的一直呆家里,不是跟乖仔满院子玩,就是帮着赵哥儿剁辣椒,腌酸菜。忙忙碌碌的,时间倒是过的也快。
之前开的那块小荒地种了些芥菜,这会都大了,他特意去杜家买了个大缸,回来洗刷干净,搁院子里晒。
酸菜做的也不麻烦,就是洗的时候挺磨人。
这年头没农药,菜地里有虫子,就靠人两只手抓,家里没闲人,乖仔虽小,可一天时间安排的也是满满当当。
早上要跟赵哥儿去卖辣椒酱,中午回来要挖蚯蚓喂鸡鸡,然后帮着剥蒜头,做的快,就能去菜地里抓点虫,晚上方子晨回来,他又要跟着认字,又要跟他玩,简直是忙得不得了。
虫子多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上头有蜗牛,这玩意儿吃了菜还不算,拉的东西山路十八弯似的弯弯曲曲黏在菜叶上,不仔细洗仔细刮压根洗不掉。
洗好的酸菜放到开水里烫一下,然后等凉了直接放到大缸里,有条件的就倒入些盐水,没条件的就放些淘米水,盖好盖子,密封好,如此过半个多月也就可以吃了。
第三天晚上,赵哥儿躺床上后,一直翻来覆去的,方子晨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哄了两句,赵哥儿还是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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