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在豪华酒店的地毯上拘谨行走,手都颤抖。
见到乔青遥那一刻,段晓康就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这次是真幸运。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来的男学生真俊。
年轻的女佣眉眼交换,心里暗叹,得知来的人正是乔梦真,甚至忘了通报,欣悦着将访客迎入,乔青遥按照约定条件先去看了左昀,发现确实没事,只得履行承诺,去了湖边花园。
人抵达时,段晓康正在注射止痛针,他颓然坐在轮椅上,在成瘾的剂量下胡话连篇,呕吐流涎,他原本精心装扮,希望自己体体面面的见乔青遥最后一面,结果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乔青遥来了。
好在他并未察觉,弄完了便将收拾的医护轰走,稀里糊涂的继续等,直等身边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隐隐香气,很熟悉。
往事载浮载沉,四面八方淹过来,唯这香意像穿透雾霭的利箭,冷飕飕破云而来。
段晓康意识回溯:“是你么,乔?”
他望着旁边的人,那张陌生的脸,熟悉的眼神。
“还真是你,不会有错的,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
段晓康自言自语,自说自笑,他垂下眼,随意拉了下蹭皱的衬衫:“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知道你会来接你的小相好,那个左昀,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报警,我都已经这样了,除了你,谁来也没用了。”
乔青遥坐的不舒服又起身,单手把椅子放好,他重新落座,风轻云淡地:“你也有脸说。”
段晓康身体不适,但面如寻常:“我现在生不如死,你高兴吗?”
乔青遥不答,望着他,手却掏出烟来点,火苗腾起,映着他半面红光,涂胭脂一样。
段晓康相当意外,却看女佣大着胆子跑上前在乔青遥脚边放了一只烟灰缸,接着又识时务的退身而下。
被她这样打断,段晓康想说的话也变成了眼前最紧迫的事:“你能不能多坐一会再走?等你走的时候,还会有人带你去接他,他没事,你可以放心,”
乔青遥想到了什么,接着把烟熄在烟灰缸里:“我本来也有话要问你。”
他手边残烟袅袅,往远方飘。
薄烟无限旖旎,飘过空间,时间,飘入一间房,房里生死相挣。
一把两人抢夺的尖刀,最终划开乔青遥的右眼,皮开肉绽,人竟然没有昏死,还有意识,只是再也无力反抗。
乔青遥半面染血,自巨痛中往下倒,却被段晓康揽住。
他鼻青脸肿的将人揽在怀中,不打算就医也不打算为其止血,反而随手扯了桌边灯上的蕾丝白绢,轻轻的覆盖在乔青遥头上,如同新娘的头纱。
但鲜血很快浸花了白纱。
他抱着他,握起对方淋漓血手,他见过这手弹琴响指,写词谱曲,在镁光灯下抚摸他自己的身体,段晓康以前只是远远看的看,但这手现在在自己手中,可以肆意揉搓,这让段晓康心跳加剧,钟鼓齐鸣,于是他兴奋的将乔青遥的手一扯,是个华尔兹的架势。
并没有曲,也没有礼服,但不耽误段晓康有兴致,他不会跳舞,乔青遥很会跳,但这一只舞却由段晓康主导,乔青遥磕磕绊绊的受迫,下巴歪在对方肩上,腰身被半个胳膊死死扣住。
所过之处,血点斑斑,顺着段晓康的宽背,乔青遥的赤脚,自地板上涂抹,无声的书写成王败寇。
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月下摇曳窃语的花朵,热热闹闹的围观这一场强食弱肉。
段晓康神思混乱,半晌才开口:“你有话问我?你也会有话想问我啊,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屑跟我讲话呢,要不是他,我求你你都不来。”
乔青遥道:“我们的事跟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
乔青遥万分平定:“是你的被告么。”
段晓康顿时语塞,他攥了手,又松开,强装镇定,但也不再盯着乔青遥,而是望向远方,远方的湖水沉默,万物都静默。
段晓康重新面向他:“之前的事……现在的事,总之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
“我倒不是来听你认错。”
“那你为什么来?”
乔青遥不回答,也无以往那般冷眼漠视,这让段晓康极不舒适,因为宿仇同情的眼神才是最为锋利的攻击。
“我倒希望你是被迫来看我,而不是忽然间就不计前嫌,我上次见你,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把你抓过来,你撞的满地是血都要跑,”段晓康道:“我知道你这些天以来都见过谁,我宁愿是我多虑了让你觉得可笑,但你大不可必来可怜我。”
乔青遥不露情绪,只右手摆弄打火机。
“但我想见你,只是想见这么简单而已,可不是想跟你一笑泯恩仇,”段晓康昂起头来:“我们之间太多事,没办法一笔勾销,我也不想一笔勾销,因为我的命短,你的命长,有亏欠有记恨,你才一时半会也忘不了我。”
乔青遥不想听,于是他打断对方:“停,别再说这种话,”
“可这是我现如今的人生选择。”
乔青遥的怒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又语气缓和地:“你竟这样想。”
段晓康亦细微的洞察乔青遥的情绪,如同许多年前一样,根深蒂固的习惯,让他自然而然的抚慰对方:“意外么?很正常,谁会想到去了解自己的助理,何况你那么忙。”
想起以前的时光,他笑了笑,心情也愉悦起来:“以前你的心思都在工作上,认识那么久我们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你甚至可以说不怎么跟我说话,能说话的时候你也从不问我想什么,你只说你想说的。”
这倒是事实,以前乔青遥精力无限,要分心神专注各类人各类领域,但就是不曾分给段晓康一点点,他就是他身边的影子,在的时候没改变,不在了又不习惯。他亦像他的手足,不可或缺,稳妥得力,自他身边生根连血,他甚至曾深信不疑他们会在一起共事一辈子。
可时光不疾不徐,走到尽头时,到底还是各行其路了。
因为他沉醉钱权,而他厌倦名利。
孤月悬空。
段晓康指着眼前深黑,“你看这黑湖白沙,看起来很和谐吧,但本质是不该出现在一起的,”
“我们之前巡演去过某个地方,城市名字我已经忘了,但忘不了沙子和水在一起的美景,彼此交融,难舍难离,木船从沙岸往深水里飘,上面还有沙鸥,海鸟,像画一样……我想在自己家窗外也能看见这种美景,所以,你看这里这些沙子,是不是还挺自然的,但这个湖本来就是人工湖,不是海,哪有外力把泥土岩石磨成沙呢,所以这些白细海沙都是我买来填在周围的。”
对面的人到底还是问出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段晓康缓慢的遏制肉体的颓败,狞痛片刻,表情又恢复原样。
身体却恢复不能,无法控制的意识模糊,头昏脑胀:“你不记得了么,我都跟你讲过,我那时候觉得委屈,特别想解释清楚,但是现在,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湖水伏在沙里,似银滩搁浅的巨大黑色尸体。
水汽氤氲,时空都迷离,血意却清晰。
段晓康背梳的头发狼狈落下,臂膀虬筋涨大,他暴躁的压制眼前人,“我等了你很多年,如今你终于落在我手里,我不会轻易让你逃走的,你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他神经质般冷颤:“乔,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
乔青遥右眼浑浊,鲜血直冒,他瘫在对方手心里,骨骼欲碎,但还是用尽全力将人一脚从身上踹下去。
段晓康松手捂腹,跌坐地上,他粗喘起身,于对方剧烈的咳嗽中重新拢了两把头发,随手抄起碎衣擦脸和身上的血,发现自己也有割伤,血都凝固,伤口翻肉微胀。
他将血衣扔出去,拿了桌边的伏特加,对着瓶口仰头一口,如烈火灼心。
接着回过头,望定周身腥黏的人,“你这只眼应该废了吧,不过瞎了挺好,瞎了你就不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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