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回应,段晓康攥着酒瓶,摊手示意息战:“反正你想要什么,我现在都能给你了,你自己过的那么差,在我这里多好,依旧享受、受人尊敬,只要你听话,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把你供在头顶上……我会好好对你的,你是我的恩人,我很感谢你,是你让一个乡下人认识那么多达官显贵,让我知道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醉意上头,他忽然万分感慨地陷入往昔中:“虽然做助理跟我人生目标不一样,但是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是真的想好好干的,甚至不再做发财梦,我曾经是真的想这辈子就跟着你,踏踏实实做事,毕竟你那一大摊事你自己根本管不过来,我想只要我做的足够好,你肯定不会只让我去端茶倒水的事,我也看得出来你有意向让我干更重要的事,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信任我,愿意把你事业的某个部分交给我做,我帮你打理好了,也算成就了自己,只要有一点点价值我这辈子就不白活。”
乔青遥面目全非的躺着,唯一的一只好眼睛此刻也严重弱势,他耳畔嗡鸣,口鼻血腥,费力吸一口气,浑身都痛。
但能清楚的感到身边恶鬼躁动,段晓康越喝越激动。
“结果呢,你突然交了个女朋友,就想把基金会这块交给佟橙橙,你还打算娶她,我知道她太适合了,家世好学历高,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培养她也是帮你自己,可我呢,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出局,不是你做错,是我太高看自己,把你想的太无私了,你又不欠我的,我是谁呢,凭什么要你对我人生负责,你不过是一个月给我两个钱雇我伺候你罢了。”
他越发怨怒:“我那时候太伤心了,付出了那么多,偷偷的期待着回报,却是那样的结果,真的很难过,我从来没这么真心对过一个人,结果我发现我跟你多少年也是外人,都不及一个刚认识你两年的女人,就是因为她出身好么?投个好胎这么重要吗?”
“你所有的工作人员除了我全是有钱人,还有那个自杀的左诗,他为什么要去死呢,他父母双全供他念书学艺术,家里里面有房有车什么也不缺,还在你身上赚那么多钱,他一个妆面我要干三个月才赚得到同样的钱,他一出生就有我奋斗十几年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却寻死觅活,我每走一步都是死局我却还是想活,穷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我却拼了命也没有,是我不努力么?是我太笨么?除了托生的不好我比他们差在哪里?”
段晓康放下酒瓶,重新走上前,他摇摇晃晃:“但是我还要跟你们这群人在一起共事,看你们挥金如土,我那么拮据,在国外爱马仕店里拿你的卡帮你买东西,你知道我一下花掉那么多钱是什么感受么?对我而言一辈子赚不到的钱,不过是你送王丽美的一只包而已。”
乔青遥闭上眼,希望自己昏睡,或者就此死去,可耳畔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你么?我不是因为借钱的事怨你,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我还不知道你么,你不是一个小气的人,钱没到账肯定是你的工作人员从中A,我虽然对你有诸多怨气,但这都不是我诬告你的缘由,”
段晓康俯下身,带着喷面的酒气,轻抚他的脸,勾勒他的轮廓。
“想想以前,你只对我做错过一件事,你不应该让我知道你那么有钱,这让我眼馋,让我发疯,因为我知道你有钱,反正又不被器重,才想干脆讹一笔而已,才几千万,对你而言并不多,不是么,我实在没有路可以走了,乔,我实在没有路了,人在绝境之下只能无尊严无底线的挣扎,只剩下鱼死网破,你不知道我这一生活的多坎坷,跨过了无数的挫折,唯这一次,没有跨过你给我的诱惑。”
乔青遥闭着眼,面上血线蜿蜒。
原本暴走的人迅速冷却,甚至无措,段晓康动作停滞,愣在原地,手也僵在半空。
银针刺破手指,鲜血落入符水。
水面荡漾,映着人面沧桑。
那一张颓败憔悴的脸,正是段晓康,虽落寞却不破落,相反他名表金戒,已然富甲一方。
法士身染浓油重彩,最后一次提醒:“你想好了?”
他点点头,抿紧嘴,唇周胡茬点点,窗外暮色茫茫。
“逆天后果,你可知道?”
“这样一来,别说你此世寿命折耗,恐怕轮回都不能……”
“这可没回头路。”
段晓康疲惫不堪,大手一挥,手还渗着血:“开始吧。”
我把你捏碎,我给你新生。
他将自己所有还给他,金钱,血肉,阴德,阳寿,这一世,下一世,倾尽所有,唯独没有时间,自打乔青遥去世的消息传开,段晓康不眠不休,倍感时间紧迫,后面还有国外的牧师,十几个小时的头等舱刚落地,正在来的路上,这边结束,还要应付那边。这段时间,他什么办法都试过,西方宗教和东方道法都试了个遍,实属急殡乱投医,段晓康不在乎他人眼光,走火入魔也可以,神经病也罢,暴毙横死都行,他什么也不怕,只要那个人能回来。
仪式进行,疾风陡起。
呼啸震耳欲聋,烛火也晃,浮飞的麻衣和纸灰里,段晓康闭眼合手,香却不灭。
他喃喃念祷,头发衣角猛烈翻滚,而后偃旗息鼓,一切戛然而止,盖棺似的。
天青云高,街边桂花静静的落。
他依旧闭眼合手,却是跪坐佛堂,自说自话:“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年轻时我头脑一热,于是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很多手无形中推着我往前走,我走的太远了,远的再也回不去……我努力半生追求事业成功,到最后才发现,我最想要的,已经彻底的失去了。”
重金请来的每一位‘大师’都表示成了,信誓旦旦人会回来,但不知何时何地以何种面貌,于是又得找,寻寻觅觅里,段晓康迅速衰老腐朽,眼看着要等不了。
但是钱能买到时间,他作短了命,命却飞黄腾达,财富不合时宜的迅猛增长,他每日花费上百万就诊用药,国内外往返治疗,钱这东西好也不好,可以续命也丢命。
命不肯熄。
命不该绝。
天灰云低,八药师佛殿外薄雪悄悄的飘。
跪于殿前的人,肩蓄残雪,乔青遥双手合十,眉间无奈。
赵凡也帮母亲许了愿,因为都说这里求祛病强身很灵,在回去的路上他问乔青遥:“其实我挺意外的,你居然也信这些。”
“我不信。”
“那你为什么祈福?”
老旧唐楼囚禁着纷争。
红发姨婆送客送不掉,只好自窄暗厅房里无效躲闪:“赵秘书,关于段老板的病,我真系爱莫能助,你不好再问我啦!”
她烦的方言都蹦出来:“除非你将他的死胎拿来,我都死马做活马医帮你试下……咩,冇老婆,那你就唔好为难我咯,这救他的难度无异于让你我给他怀一个!”
黑猫自神龛窜过,带翻了贡品。
“他们缔造的契约,只有他和神知道,”眼盲巫女熟练重新摆弄,好似复明:“不过赵秘书啊,同理来讲,如果你想他活下去,也可以达成一个新的约定,试试无妨,反正他也全都失去了,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仙烟洪钟,殿耸云端。
“先是他执意求,后是你想救,循环往复,这又何必,”耄耋老翁叹一口气:“我有个办法可以勉强救他,你随我来。”
腾腾杀意,自疾风里散的到处都是。
独眼老头自他脚下颤抖:“我哪知道,我不知道,你要不然……用你的血试试?你死而复生又求死不能,邪成这样……你本身不就是灵丹妙药嘛。”
……
月朗云疏,湖吞咽着沙,沙侵蚀了湖。
花园寂静无声,段晓康始终沉默,乔青遥并肩而坐。
二人身披银月,写生画一样。
段晓康幸福无比,沉入这一霎美梦里。
乔青遥的口吻冷硬:“我不是说以前的事,我问的是我现在查到的这个事,你到底搞了什么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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