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昀忽然清晰,为什么她一直讨厌红色,他问:“安娜姐,我送你回家?”
安娜不答,脸色越来越寒,呼吸也拖沓,她竟然流泪。
左昀和助理面面相觑,助理摊手耸肩,连司机也不时往后视镜看。
一路无人讲话。
安娜断断续续的落泪,看起来却不太悲恸,更多的是恨,她合掌当胸,手势奇特,似祈祷更似渡魂,泪珠滚落衣襟,双眼却是刀刃一般的冷光。
安娜怕红,更怕血,然而18岁之前她甚至喜欢穿红带金,重要演出都要特意穿红色内衣,辟邪消灾,求事事顺意。
但总不够满意,唯一底牌就是她这张脸,可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天仙扎堆时,仙也变凡俗,人多机会少,因此运气很重要,无意间得知古曼童,同公司的珍珍就请了一个,且毫不避讳,出门吃饭都随身携带,很便利,不过是填一双碗筷,一些玩具,安娜本就信这些,二人算是一拍即合,珍珍大方分享:“这只是其中之一,我请了十个,跟养孩子一样,一个也是带,十个也是带,好吃好喝供养他们就行,供品稍微特殊,就是一定要准备红色汽水,我连食物和玩具都准备红色,就有点血祭的意思,别弄红酒,这些鬼终究也是孩子嘛,喜欢喝甜味儿……”
安娜端详佛牌,黄澄澄,金灿灿,横死的人油渣子被层层封禁,华美腐坏,她想摸又不敢:“灵不灵?”
“灵呀,不然我为什么请这么多,你看我现在混的多好,啧,我这些鬼宝宝比那些干爹可靠,妈的,信那些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男人还不如信个鬼。”
“那这么多,你不怕么?”
“怕什么?人比鬼丑恶。”
“怎么许愿?”
“很简单,供奉的时候你就许呀,说详细点,缺什么想要什么,看谁不顺眼还可以咒人呢,不过实现了千万记得‘还愿’,就是替宝宝做点功德善事,再给买点衣服糖果……”
安娜下定决心:“真简单,那我也弄一个,去哪弄,哪种最灵?”
“我有门路介绍你,看你是想亲自出国请,还是接一个现成的,但是都要等,灵的更要等,因为越是凶死的越灵。”
“那么凶,你不怕震不住被反噬?”
“怕反噬就自己怀一个,然后趁小流掉,以蜡烤下巴,出油成干都行,有专门的大师可以祭炼成鬼,亲生的不会害你,而且更凶。”
安娜花容失色:“我不要,太可怕。”
但又盯着那异彩佛牌,细声细语的问道:“我能借你的宝宝许个愿试试么?”
珍珍讶异:“你这种要求我倒是头一次遇见,随你呀,我不知道非主人差遣它听不听你的,看你本事喽。”
安娜小心翼翼,依样画葫芦,学起珍珍先吹口气,念咒语,将鬼仔唤醒,也怕吩咐的太过分,不敢要大富大贵,就随便求了个男朋友。
完事还虔诚的俯身拜拜,再起身,已是几个月后。
天边晨曦,东方鱼肚,日出之前,总是一抹淡红拉开白昼的序幕,酒店门板轻响,他终于到访。
进来的男人卸掉伪装,帽子口罩墨镜围巾,密不透风的男人很少白天出现,更多是借着夜色掩护,甚至直接从通告上赶过来,妆还在,脸上一层薄粉,眼角残胭。
日照当空,灿烂金光抚触她苍白俊冷的恋人,他那么好看,得来不易。
事业上升期间,安娜无心工作,几乎一整个夏天凄凄艾艾在酒店等他,他则废寝忘食的创造自己的事业高峰,甚至为此时常失踪。
经纪人姐姐恨铁不成钢,狠力气的点她额头:“蠢丫头,还不趁着公司愿意捧你时抓紧搞事业,人红的过程就是一口长气,你不趁热打铁红到尖儿上,很快就会过气了,这辈子都是二线咖,你哪怕蹭蹭他呢,让他给你写张专辑啥的,可你呢,你太没出息。”
“想结婚你疯了吗?怎么结婚?你们才多大?你跟他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你们太年轻了。”
“你问都不用问,他不会跟你结婚的,他只是觉得你漂亮就睡一下,仅此而已,安娜,是你太傻。”
经纪人自有算盘,不管这俩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必须定性为渣男贱女,毕竟安娜去结婚就一切全完,摇钱树怎么可以放弃事业去结婚,必然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抛弃‘渣男’。
安娜不懂,她表姐拍拖两个月,就能去法国旅行结婚,自己忍气吞声的跟他那么久,为什么提都不能提。
欲言又止、逆来顺受,她每日在佛像前跪拜,诵六字大明咒,请求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她爱的男人永远留在她身边,南无阿弥陀佛。
然而菩萨并不保佑她,铺天盖地的八卦杂志,小报周刊,全是他的花边新闻,人名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他甚至工作人员也不放过,那个叫凯莉的女化妆师,经常同他腻在一起,众目睽睽下,凯莉风流地勾靠他身上。
遮蔽严实的酒店里只开一盏灯,摇曳微弱的一点红。
安娜扑上去,她要抓花他那张勾魂摄魄的脸,让他不能再勾引女人,可她太矮了,又被钳制双手,小鸡仔似的拎起来,他再抬一抬手,她双脚都要离地,但女人还有百试不爽的武器,她示弱落泪,湿答答抽泣,他终于心软了,于是安娜瞅准机会上去就是一把,但是对方反应够快,她只挠到了他的脖子。
不知是不是伤到血管,对方血流如注,却没有震怒,安娜的眼泪反而先下来,视线里男人俊脸模糊,只剩下那一双如烟笼雾的眼睛。
那双不知道让多少人流过泪的眼睛。
没人会报警,更不会爆料,毕竟他们都是明星,因此要粉饰太平,既然无人追责,那便你死我活。
二人在酒店血战,主要是安娜单方面攻击,她的长指甲里有残血碎皮,她抓了他许多血檩子,又抄起手边摸到的一切砸过去,男人所做的一切只有让她不要再发疯,他顾不上伤痕累累,压制间拖出一条血路。
休战的理由是他妥协换掉化妆师,但依旧嘴硬:“新闻里全是假的,我跟凯莉更假,她跟她先生感情很好,她就那个性格,喜欢勾肩搭背。”
安娜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边那些个女人,合作艺人、造型、助手、舞者,有一个算一个,看他的眼神都有问题,因此她一个一个的换。
她依靠洗手台,流水下清理指甲血污,她面孔清纯,乖巧甜蜜地:“亲爱的,我介绍我的化妆师给你好不呀,他叫左诗,虽然是男人,但是妆化的很好人也很有趣,以后他帮你打理好不好嘛~”
“随你吧。”
安娜日常发疯,但只要他回头,一切她都既往不咎,终于有一天、很多天,甚至于几个月,他都未再出现了,电话,信件,托人捎话都没用,彻底消失在安娜眼前,直到他死,烧成灰,他都没有回头。
徒留怨仇,日积月累,越发厌恨,没有尽头。
未料一段孽缘的结束促成了一场横祸,那一日,太阳都似剥皮,满世界鲜红。
年轻的安娜泪眼惊恐,仓皇无助。
眨眼间,再睁开,周遭渐暗,岁月轮转。
她双目澄明,安详平静,眼下依旧有未干泪痕。
左昀不知道该说点啥,只道:“姐,到你家了。”
安娜在晦暗里辨认他的脸:“这样一看,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啊。”
“谁?”
“我以前的化妆师,我想起来了,”安娜咧嘴一笑,神经森森:“那个让他下地狱的人。”
左昀对上助理的眼,两人都莫名其妙,助理更是心生有怖,没隔几日便辞职了,关于安娜的江湖传言又多了一条,疑似神经病。
左昀只得赶紧给她招助理,并消化日常满档通告,安娜的情绪化折磨着他,也折磨公司的人,总监把玩咖啡吸管,她望着红毯背景板前签到的安娜,轻哼一声:“瞧她那个故作女神的样子,疯婊子,老板为什么要签她,我算是终于理解之前走的那俩经纪人了,她是真神经病,助理都找不到,除了你没人受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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