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伪造我的字迹,借用我的名义,擅自使用庄园的纹章火漆。”这回安塞尔的语气不再是疑问,而是笃定地陈述事实。
一股寒气从他心里慢慢升起。
其实早在他第一次发现维恩在刻意模仿他的笔迹时,他心里就有些异样,但是并没有很在意。后来维恩对书信越来越上心,甚至主动提出帮他撰写一部分时,他也只是以为维恩是在学习之中想要多点练习机会。
那个时候维恩是怎么跟他解释的?
——“我想要像您一样,想和您再近一点……”
他不能否认在听到维恩解释时微微发红的耳朵,在看到卧室里的画上那排留言内心流转的欢喜,他看着维恩眼中浓郁的绿意,就好像走进了清晨起雾的林间,他听着维恩的絮语,好像捕梦网上的铃铛轻响梦幻又轻盈。
是他随意地给出了权力与信任,明知道这样就像给小孩一把锋利的刀一般危险,他还是做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他也有责任,但是——
“你欺骗了我。”
安塞尔很艰难沉痛地挤出这句话,话音未落,眼眶先红了。
他就说为什么最近坎森公爵总是如影随形跟着他,不论他想发展什么产业,坎森公爵都要插上一脚。市场是宽广的,多一个人只是烦了一点,对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反而竞争还有竞争的好处,但是一想到是自己信任的恋人背着自己在为对方出谋划策,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是!”维恩惊慌地抬头,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手臂展开很小的角度,僵在空中。他知道安塞尔是多么诚实的一个人,自然也知道对方对被欺骗有多排斥。
“是!”安塞尔的声音陡然放大,近乎失礼地一把拉住他的领子将他拽到面前。维恩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竟然疯了一般以为安塞尔会打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在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
安塞尔呼吸一窒,飞快地眨起眼睛掩饰内心的酸楚与无措,他的手指微微放松,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完全放开,转身双手撑在书桌上,垂下头,束起的长发从肩上滑落。
“你之前劝我不要投资西印的香料,因为会发生动乱,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但你却在背后撺掇坎森公爵把所有家产连带着你的分红都投进去,为什么?”
“所有家产?”维恩愣了一下,赶紧拿起手中的信,上面清楚地写着坎森支付的价格。维恩不清楚坎森公爵究竟有多少家底,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动声色地孤注一掷起来。但是既然安塞尔这么说了,但多半是真的了。
“比我想象中的要少啊……”维恩克制不住地勾起嘴角喃喃道,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小地方来的水货公爵怎么比得上艾姆霍兹庄园几百年的资产积累,如果不是前世资金突然断裂遇上瘟疫横行工厂强制关门,到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真的不确定。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会为这座历史悠久的庄园落在一个底子没有其三分之一殷实的暴发户手中而惋惜。
“他真疯了?”维恩喜悦地抬头,却对上安塞尔失望疲惫的眼神。
安塞尔不想继续和他交流,一声不吭地向门口走去,维恩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歪了歪脑袋好像在疑惑:“坎森公爵作为一个在雾都没有政治背景的商人,并不知道西印的情况,但是你知道呀。现在往那边投资,就是把钱砸在水里,连个响都听不见。”
“您以为为什么美洲那边您能用那么低的价格拿下来?那是因为本来和那边合作的人都跟着坎森跑到西印去了,他们自作聪明卯足劲想要将您拉下神坛,却不知道是自掘坟墓。”
维恩扣紧的手掌顺着手腕慢慢向上,蛊惑又像是安抚,滚烫的手心划过温凉的皮肤,落在安塞尔眼里却显得那么讽刺,就好像在对他说:我以为您早就知道并且默许呢,您不是正在享受着这场骗局带来的好处吗?
“等到香料运到船上,动乱发生,港口的船只有一艘击沉一艘,上百吨的香料沉进海底,只有你的船队带着香料靠岸……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维恩笑了起来,眼神里全是野心与兴奋,让安塞尔觉得十分陌生:“……整个雾甚至向外整个南方都只此一家……”
安塞尔眼神有些迷茫,维恩不知何时已经与他贴得很近,凑在他的耳边,低声笑着夹杂着气音:“那不是香料,那比黄金还贵……”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朵上,安塞尔浑身一颤,猛地甩开维恩的手,后退一步,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坎森公爵,告诉他真相,一切还来得及。”
“他不会相信你的。就算你把西印那边的战报甩他脸上,他也会去赌自己的货船能在动乱发生前成功离港……”维恩强装无所谓地笑笑,被甩开的手还僵在空中。
“那我也要试试。”安塞尔转身又要开门,维恩笑容收敛,几步跑上前挡在门上,语气里全是委屈不解:“为什么啊!他破产还是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就正常地赚你的钱,就好像你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一样不就行了吗?你对他的同情能够支付你工厂运转的费用吗,能够给给你那些残疾员工提供食宿吗?还是能够减轻你的工作量,赎回你的酒庄?”
“你同情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吸血鬼!”维恩越说越激动,双眼通红,声音尖锐。安塞尔对他失望,他又何尝不是心中拔凉?
前世流传很广的一个笑话就是这样说的:坎森公爵的工厂里全是人,但蚊子进去转了一圈却饿着肚子出来。为什么?
因为血早就被吸干了!
“我害他破产又怎么样!他该死!”维恩咬牙切齿,冷酷的话语好像坚冰落地有声,不到这一刻连他都没有意识自己竟然这么恨坎森,恨到连安塞尔的面容都在视线中模糊扭曲起来。 “你是不是又要说,竞争对手不是敌人,不需要下死手!那是你天真可笑!”维恩心口郁结着一股怨气不吐不快,又因为爱人的不理解而泪眼朦胧:“若是你们两个交换处境,他现在一定已经乐得拍起手了!”
“他会收购你的工厂,买下你的庄园,向你的员工与朋友施压。你在雾都将孤立无援,敲不开任何一扇门,坐不起马车,吃不起肉,但那时候他还是不放过你,像疯狗一样追着你,羞辱你,想从你身上撕下肉来。最后你只能声名狼藉地逃回爱丁堡的老家去!”维恩一把抓住安塞尔的手臂,力气之大令安塞尔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然而他毫无察觉,思绪完全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之中,眼神迷蒙混沌:“你不信吗?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他言之凿凿地说着这个时空并没有发生的事,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么癫狂荒诞。
安塞尔一看他这种好像初见时隔着雾蒙蒙玻璃的眼神,突然觉得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的灵魂又缩回了这具漂亮的躯壳里,自己之前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一时情绪也失控起来,反手揪住维恩的领子,脱口而出:“又是因为你做的那个梦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脸色都瞬间苍白。
维恩眼泪滚落下来,一颗又一颗的,呼吸紊乱,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塞尔的脸庞,艰难地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安塞尔语气里的疲惫厌烦,让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小孩,而之前安塞尔对他的所有耐心温柔,包括称呼他为摩西都只是哄哄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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