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
眸子里翻涌着让人溺亡的纯黑情绪。
维恩愣了一下,甚至忘了擦眼睛。是他先想要我的吗?
维恩惊疑不定,如梦方醒。如果不是安塞尔主动按了铃,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迈出那一步。是他给了我机会,而且他也同意了不是吗?
维恩正想着,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托起他的脸庞,他抬头,泪水蒙住的视线里,安塞尔的身影与回忆中慢慢重合。
“怎么弄眼睛里了,你还好吗?”安塞尔的声音有些焦急。
您现在还想要我吗?维恩想问这句话,可又无从问起。连忙低下头,眨着眼睛,努力适应:“好了,没事了。”
从猎场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安塞尔每天忙着他的新生意,查阅霍乱档案,很少下楼,维恩只能借着送饭的机会看他一眼。他们的关系依旧是那样,没有更深一步。他有一些泄气,不过偶尔能抱一抱,亲一亲,他也很满足了。
安塞尔无奈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的领带散了。”
维恩这才注意到出门太急,衣服没有整理好,现在领带散开,几乎要垂到水盆里。他抬起湿漉漉的双手,有些无措。
“我来吧。”安塞尔蹲下来,他今天也穿了衬衫西裤,打着好看的温莎领结。
“少爷,我想要和您一样的。”维恩有些傻傻地冲他笑,他也发现自己喜欢什么就会想要模仿什么,他就连写字也要学安塞尔的字体。
“好。”安塞尔答应得很快,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起身,转到他身后,维恩仰着头视线追随着他,有些疑惑。
安塞尔蹲到他身后,膝盖正好顶住维恩的后腰,维恩一愣,听到安塞尔低低地开口:“抱歉。”然后一阵悉悉索索挪动腿的声音后,安塞尔竟然整个上身贴在了他的背上,伸手过来系领带。
“这个领结,我只会给自己系,反过来不会。”安塞尔解释道。
维恩哪还管得了这些,连忙挺了挺背,让两个人的姿势不至于太过危险。安塞尔也没有他声音那么从容,手指几次颤抖着出错,半天也系不上。
可以说,安塞尔从后面抓住领带时,两个人都后悔了。脸红得都像要滴血似的。呼吸纠缠着,心跳纠缠着。有些晕乎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但是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说算了,谁就输了。
他们默契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领结终于系好,维恩正想松一口气,突然听到安塞尔在耳边轻轻吐气问道:“为什么不让女仆洗?”维恩浑身一酥,差点起了反应,强定心神,敢怒不敢言地偏头看向罪魁祸首。
第三次了,如果不是上一世对安塞尔的印象根深蒂固,他一定会觉得这是在明知故问戏弄他。
安塞尔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真的不知道。那双干净的琥珀色眼睛里映的满满是维恩。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维恩猛地血气上涌,一下站了起来。安塞尔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搂紧进怀里。
周围都是香到刺鼻的冷湿的洗衣粉的味道,维恩将头埋在安塞尔颈间,嗅闻淡淡的温热的香气。
“我好想您……”维恩喃喃道。
他突然愣了愣,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不,确实是隔世了。旁人眼里他们似乎昨天还见过面,但在他这里,他的恋人和他分开已经五年有余了。
“那你还等我来找你?”安塞尔没有笑他才半天不见就这么想念,反而小声地抱怨了一下,好像他也是如此。 维恩悄悄地吞咽一下,小心翼翼地与他鼻尖对鼻尖,额头抵额头。安塞尔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后续,伸手拽过刚系好的温莎领结,吻了上去。
洗衣房里雾气腾腾,潮湿不堪,走进来的人的衣服都像是要被打湿,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非工作时间,很少有人愿意来,倒是成了他们的隐秘空间。
维恩被这种陌生的侵略似的吻逼得连连后退,直到碰到堆放木盆的桌子才停下。维恩脑子一热,被抱着坐上了桌子,居高临下地继续深吻。被碰落的木盆在地上滚动着,发出嘈杂的声响。
“少爷,您希望我今晚去找您吗?”一吻分开的间隙,维恩喘息着问。
安塞尔停顿了一下,好像没有听见,又自顾自地吻上来。
木盆还在滚动,声音却越来越小。
“少爷……”维恩还想再重复一遍,却看见安塞尔在接吻中睁开眼看着他。里面是他熟悉的黑色情绪。
“好,来。”安塞尔声音嘶哑,答复非常简短。
木盆猛地碰到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停了下来。
第30章 维恩(三十)
一夜狂风暴雨, 电闪雷鸣。
临近凌晨,声音渐歇,突然的安静反而打断了人们的睡眠。卡罗迷迷糊糊地醒来, 正好看见灰暗的晨光之中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一动不动, 低着头, 好像沉思的石像。
“嗯?”卡罗撑起身子, “维维?”
维恩转过头, 幽绿色的眸子流转着晦涩不明的光彩, 微卷的头发有些散乱,神情疲倦却又亢奋,他一只手手捂住咽喉, 从指缝间依稀露出系在上面的艳蓝色的缎带, 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有些不自然地侧着身子。
“你是刚回来, 还是要出去啊?”卡罗看看墙上挂的钟, 叹了口气:“刚回来太晚了,现在出门又太早了……”
维恩脸一红, 压低声音:“睡你的吧。”然后掀起自己的床褥, 钻了进去。
卡罗无奈地又躺下,困意袭来, 他一时也顾不上八卦。翻了几下,重又发出平缓的鼾声。
维恩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好一会才适应了黑暗, 目光落在中指上。
那里刚刚戴着一枚戒指, 白金的指环上镶嵌着一粒矢车菊蓝宝石。
安塞尔说这宝石是和他手上的蓝宝石扳指出自同一块原石,说完还拉起维恩的手, 将两枚戒指靠在一起,方便他比对。
维恩看不清楚,但安塞尔不会说谎。
“我下午赶过去,差点来不及做完。”安塞尔笑了一下,好像在埋怨维恩的临时决定,但手上却无限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指节,拉到唇边克制地轻吻,“我请他们帮忙改大了一点。”
维恩细细地观赏了一会,脑子里乱成一团,觉得太过贵重,有些抗拒地摘下来,放回安塞尔的掌心。
“没必要。”迎着安塞尔疑惑的目光,维恩上前一步,双手从他的腰侧穿过,撑在他身后的桌子上。
安塞尔穿着浅黄色的亚麻睡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身后的烛台将他身形的轮廓照得一览无余,半干的长发用夹子抓在身后,带着一丝幽幽的香气。 维恩笑着取下他的夹子,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然后是脖子上的玉质护身符,红绳在白皙的脖子上如此鲜艳,再然后是象征艾姆霍兹掌权人的蓝宝石扳指,整个动作缓慢而轻柔,似乎在给安塞尔最后的反悔时间。
安塞尔没有说话,顺从地配合他,甚至拉住维恩的手,引导他如何一下打开腰带的活扣。
走到床边,熟悉的捕梦网悬在上面。维恩突然有些紧张地笑了,又结巴起来:“要,要不要喝,喝一点?”
安塞尔眨眨眼睛:“什么?“
维恩伸手去拿带上来的酒,却被一下抱住了腰,搂进怀里。
好像看出他怎么想的,安塞尔叹了一口气:“我不需要什么借口。”
“你看轻我了,维恩。”安塞尔语气郑重,神情严肃,“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不需要以一时冲动做借口。难道你认为我对你的那些亲近行为都是随意轻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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