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不信上帝,哪怕再苦再痛,甚至最后中毒身亡,他也没有祈祷过。可那一刻,是他短暂一生唯一一次希望上帝真的存在。
可惜的是他们分手的时候,安塞尔将护身符夹在圣经里还给了他。维恩到现在都很后悔,自己为什么直接将书扔掉而没有仔细看看那一页写的是什么,安塞尔那么有仪式感的人一定给他留了最后一句话。
不论是什么,爱,恨,遗忘,只要是安塞尔说的,他都可以接受。
维恩将护身符小心放好,然后取下安塞尔领子上固定用的夹子,别在自己耳边的头发上。夹子是纯黑的,在维恩的黑发中不太明显,但是夹起的头发下白皙的皮肤十分显眼。奇怪的是他本就俊美的脸并没有因为这个改变而变得阴柔,反而多了丝清爽利落的感觉。
维恩退后一步,歪头笑了一下,拎起地上的水桶,慢慢走过。安塞尔怔怔地按着胸前的口袋,虽然维恩什么也没说,可他好像有所察觉。
晚餐时,维恩为安塞尔换盘子,安塞尔轻轻敲了敲叉子柄,维恩意识到什么,朝他的脖子看去。水蓝色的衬衫领子里,护身符的红绳缠绕在苍白的脖颈上,依稀能看见一鼓一鼓的脉搏,一颗浅色的痣随着呼吸律动着。
维恩亲吻过无数次,却依旧看得意乱神迷。他忍住笑容,默默转身,只有安塞尔,从来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第17章 维恩(十七)
收完餐桌,维恩正好碰到梅林,两个人趁着空闲靠在楼梯下面聊天。
“你的小夹子……”梅林捂着嘴偷笑,维恩有些得意地偏过头凑近了给她看。“很可爱,很帅,像个诗人。”梅林咯咯笑着,伸手想要去碰,维恩轻轻避了一下,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不能碰,定情信物。”
梅林瞪大了眼睛,好像有一瞬的伤心,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真的假的?”她有些不确定地靠近了仔细观察,夹子是磨砂黑色金属的,看上去并不便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好像是个领夹。
维恩看到她表情很专注,有些心虚,刚想说话,梅林突然小小地惊呼一声,靠在墙上的身子弹起来,有些慌乱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维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护在梅林头上,另一只手将梅林拉到怀里。一杯加着冰块的朗姆酒从上方倒下来,琥珀色的冰冷酒液弄脏了维恩的白色衬衫袖子,有几块冰块溅到了梅林身上,梅林紧紧缩在怀里发出像受惊的小动物的呜咽。
别说是现在天气很冷,就算是夏天突然被冰水倒在身上也是受不了的。
维恩抬起头,乔治举着空空如也倒置的酒杯,另一手拿着烟斗,挑衅地看着他。一股怒火腾地从心底窜起,这个混蛋上一世也是莫名其妙地看自己不爽,下狠脚踹断了他一根肋骨,那个时候维恩还在厨房打杂,谁也不认识,只能咬着牙把苦水咽进肚子里。这一世这家伙消停了几天,又故技重施,还欺负到梅林身上。
维恩的脸色阴沉下来,猛地甩了甩袖子,一手抓住楼梯扶手,也不用绕到另一边,直接一个翻身越过,直奔二楼冲去。梅林吓了一跳,想要拉他的手,却拉了个空。
“维维!”梅林心急如焚,生怕他动手和夫人的亲戚打起来,连忙提起裙子,顺着楼梯追上去。
乔治满意地欣赏着表哥家漂亮仆人愤怒的表情,甚至好整以暇地抽了口烟,他之所以敢惹事,就是因为有姨妈艾姆霍兹夫人为他撑腰。
他的悠闲没有持续多久,维恩就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动作之猛,他一个踉跄,烟斗摔了出去。
维恩很生气,新仇旧恨堆到一起,他甚至有点替安塞尔气愤,这个家伙随意欺负表哥家的仆人,根本没有把安塞尔放在眼里。
“维恩!住手!”维恩已经准备给他一拳了,突然耳边传来不太熟悉的女声的喝止。维恩抬头,只见黛儿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按在胸口,面无表情地跑过来。
这大概是维恩第一次听到黛儿大声说话。黛儿走到面前,戴着丝质手套小手搭在维恩揪着衣领的手上,语气严厉:“维恩!本来你就已经很让人讨厌了,现在还敢对表少爷动手,别以为少爷罩着你,你就什么也不怕,我看你是不想在庄园待了!”
梅林也追了上来,拉住维恩的手臂,听到这话,吓得连连摇头:“算了吧,维维。”
黛儿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住维恩,维恩意识到她是在暗示他,这次挑事是夫人默许的,并且夫人讨厌他,若是他真的动手,这个消息还不等传到安塞尔那,他就被赶出去了。乔治也捕捉到了那个加重的“表”字和安塞尔罩着维恩这件事,有些心虚地“哼”了一声。
维恩手指微微松了劲,乔治猛地打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有些傲慢地扬着下巴:“算你识相。”
他把酒杯递给黛儿,黛儿秀眉微皱接过来没有说话。维恩紧紧盯着对方,满脸阴鸷,绿色的眼睛好像毒蛇一般冰冷。
乔治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啐了一口转身就走,拐弯处刚好和从另一边楼梯上来的奥利撞了个满怀。
奥利手上端着安塞尔的下午茶,一整壶热气腾腾的红茶全泼在乔治身上,他嗷嗷大叫起来,揪着衬衫猛地扇风。
“表少爷!表少爷!您没事吧!我没看到您,真对不起!”奥利手忙脚乱地放下托盘,拿起毛巾往他领口衣服脸上一整乱擦。
“把你那该死的眯眯眼睁开看着点!”一口一个“表少爷”叫得响亮无比,乔治气急败坏,躲闪不及又被毛巾塞到嘴里。“我叫你看着点!”
奥利眼睛保持着笑眯眯,下半张脸却很严肃,甚至带点委屈:“表少爷,我是天生的眼睛小啊。”
“你放屁!”两个人之前在法国见过,乔治才不信他的鬼话,怒气冲冲地想要推他,却被一毛巾按在眼睛上。
这回奥利真的在笑眯眯:“看来表少爷不想原谅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请少爷来替我赔礼道歉了。”他看向维恩:“维维,你去卧室请少爷来。”
维恩应了一声,乔治还是有些害怕自己的表哥的,气鼓鼓地一跺脚:“都滚开,算我倒霉!”转身进了自己的客房,把门锁好。
外面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带了点笑意,黛儿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远了。
维恩检查了一下梅林背上湿得不多,轻声安慰了几句,让她回去换身衣服,然后有些复杂地看着奥利。维恩刚刚看得清清楚楚,奥利的托盘挡在身前,一点也没撒到自己身上,就是故意泼的乔治。但在他印象里,奥利应该再圆滑世故,明哲保身一点。
“你要不穿我的衣服?”奥利挑挑眉,用毛巾擦着地上的茶水。维恩蹲下来帮他:“谢谢你。”
奥利撇撇嘴:“别,别这么客气,我以为我们之间关系要再僵硬一点,毕竟你顶我的位置,我顶你的位置。”他顿了一下,咧着嘴笑笑:“不过你也别仇视我,我和你情况可不一样。这样说来,我还有些羡慕你。”
“羡慕什么?”维恩有些疑惑,奥利低着头捡茶壶碎片,看不清表情:“羡慕你傻。”如果不是这句话的语气太过落寞,维恩还以为又是奥利随口一说,可现在其中的情绪令维恩心里有些发紧。
奥利抬起头,表情依旧,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右手的动作却不停下,看也不看直直地抓起一片碎陶瓷,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鲜血淋漓。
“奥利!”维恩吃了一惊,连忙掏出手帕帮他按住伤口。“看来你还真得穿我的衣服替我上班了,维维。”奥利痛得直吸气,靠在维恩的怀里,“比如现在去厨房端点醒酒的下午茶给少爷。”
维恩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看向吸满茶水的毛巾,一切都说得通了,不是什么路见不平,奥利只是想打碎茶壶。
因为单从醒酒的角度来看,这一壶红茶实在是太浓了。
卧室的窗帘紧紧拉着,室内昏暗一片好像到了晚上,安塞尔坐在床上,一手扶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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