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实在困到不行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睡了大概三四个小时,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起床的声音又吵醒她。
一醒就睡不着了,杨红玉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床,静静等了一会儿。
可惜今天是周末,家里人都不上班,她等了好半天,听见外面早饭都吃完了,也没人走。
甚至她妈还过来敲门喊她吃早饭,她假装说很困想睡觉,没有出去。
一直等到半上午,她姐姐带着外甥外甥女回来了,外面客厅人声噪杂,小孩子们的尖叫声笑闹声要把门板刺破了。
杨红玉心急如焚,觉得等不下去了,做贼一样开了藏东西的箱子,手伸到最下面的木头缝里摸钢笔。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手一直在哆嗦。
缝隙不大,钢笔又卡得比较深,房间里其实没人,但杨红玉还是很慌张,抠了半天都没抠出来,还被缝隙处不平整的木刺戳破了手指。
杨红玉把手抽出来,懊恼地挤了一下伤口,找了块手帕,擦干血迹,又擦了擦笔身上不小心沾到的血。
她原本打算把笔揣在口袋里带出去扔掉,干净利落。
但是现在天气热了,衣服比较薄,口袋也浅,很容易漏出来。
杨红玉琢磨了一下,找到一个手挎包,是她姐送的,平时用的不多。
她把钢笔装进手包里,手包比较小,她又塞了一块干净手帕,看着还是空荡荡的。
可是也没有其他可以装的东西,眼瞅着快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了,杨红玉心一横,提着手包出去了。
她本就提着心,担心出波折,可好像今天运气不好,一出去就被几个小孩子堵住了。
哥哥家的孩子冲到她面前,嚷嚷着:“小姑,你去哪儿!”
杨红玉一僵:“我……”
姐姐家的女儿又来摸她的包:“小姨,你这个包是我妈妈买的吗?好好看。”
杨红玉一哆嗦,差点儿把孩子推出去。
“小姑,你带了什么?有糖吗?”
“小姑,带我们去买糖!”
“小姨,我也要吃糖!”
杨红玉额上汗都出来了,含糊了几句,她姐过来,把孩子们领走了。
“红玉,你这是要去哪儿,都快吃午饭了。”姐姐杨美玉问。
“我……”她愣在原地,后背冷汗直冒,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我同学说我的包好看,我拿出来问问你,姐你在哪儿买的?我回头跟她说。”
“就我家附近那个百货大楼,不知道还有没有了。”杨美玉说。
行动半途夭折,杨红玉提着包又回去了。
按理说今天这么不顺利,她另找机会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已经濒临爆发边缘,越是遇见困难,她越是迫切地想把这只笔扔出去,也是扔出一个大麻烦。
焦急地在屋里转悠了一圈,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书本,她灵机一动。
几个孩子都不喜欢学习,她拿着书,绝对不会再拦着她,还有家里人也是,因为她考上了京大,涉及到学习的事,没人敢在她面前多嘴。
果然,她抱着书出去,说一会儿回来,家里人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出了门,杨红玉用身子挡着,偷偷捏了一下中间那本书。
中间鼓起来一点儿,她把钢笔夹在了书中间。
大院很多都是认识的人,今天又正好周末,大家都不上班,小孩子也不上学。
杨红玉一路上遇见好几波熟人,也不能当没看见,只能上去打招呼。
她生怕钢笔掉了,走一段就摸一下,摸着摸着,突然僵住——她出来就是为了丢掉钢笔,如果掉了……
掉也不能掉在这里,拿远一点儿扔掉,反正不能联系到她身上。
提心吊胆心不在焉的,走一会儿就摸一下书,都快成了一个下意识的行为。
可等她走出大院,又摸了一下,突然发现,书平了……
平了……
钢笔呢?
杨红玉脑子嗡得一下,一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原地愣了不知道几分钟,才晕乎乎地沿着原路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找,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想找到还是不想找到。
要是真的丢了,好像也好。
然后她迎面撞上了等在路边的一家人,看见陆成岭的那一刻,杨红玉瞬间想起了他弟弟陆远峰,紧接着又想到陆远峰的女朋友方锦绣,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红玉,回家呢。”翁华笑着跟她打招呼。
杨红玉步伐艰难地走过去,叫人:“陆大哥,翁姐,小钧……”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陆钧手里捏着的钢笔上,她曾经无数个夜里偷偷拿出来看,也曾摸过不知道多少回,对它的外形再熟悉不过。
“你们这是……”杨红玉两眼发直。
“我捡到一支钢笔!”陆钧举起钢笔说。
“对,小钧看到这里有支钢笔,可能是谁不小心弄丢了,我们在这里等等失主。”翁华解释道,又说:“红玉,你看看这支笔,上面还有字呢,好像是名字,也有个玉,你见没见过,知不知道是谁的?”
“不,我不知道!”杨红玉退后一步,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一直没说话的陆成岭,拧眉看了她一眼,翁华见她反应这么大,也觉得奇怪。
不过杨红玉拒绝,他们就没有多问,笑笑就算了。
可是杨红玉也没走,她跟翁华尬聊了几句,忍不住问:“翁姐,要是等不到失主怎么办?”
陆成岭说:“要是找不到失主,就放到保卫科,告示栏贴个失物招领。”
钢笔是在大院捡到的,应该是这里的人丢的,笔身上还有名字,前两个字磨得有些看不清了,隐约能看出第二个字有“木”,第一个字像是张。
有这么个记号,不管是找失主还是确认失主都方便。
杨红玉心头一跳,以保卫科的管理,去领钢笔的人肯定得登记身份。
陆成岭已经看到钢笔上的名字了,他是陆远峰的哥哥,跟方锦绣有联系……
不敢冒险,杨红玉跟翁华又寒暄了几句,逃似的跑回了家。
“你在看什么?”翁华问丈夫。
陆成岭把陆钧手里的钢笔拿过来,指了指笔帽和笔夹中间的一丝丝锈红色:“看。”
“血?”翁华疑惑道。
“什么?哪有血?我也要看!”陆钧立刻伸着脖子扒拉他爸的手。
陆成岭掰了一下笔夹,用手指蹭了一下,指腹上染上淡淡的红色。
“刚沾上的,十有八九是失主的,杨红玉她……”
“她怎么了?她是坏人吗?”陆钧脑洞大开:“她是偷钢笔的?偷钢笔的时候手受伤了?”
他觉得,要是钢笔是杨红玉的,她刚才直接说是她的就行了。
而且钢笔上有名字,根本不是她的名字。
“陆钧,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怀疑别人,给人扣帽子,知道吗?”陆成岭严肃地说。
陆钧撇了撇嘴,闷声道:“知道了。”
“红玉手上有伤?”翁华接了丈夫刚才的话。
他们都是军人,有敏锐的观察力,尤其是陆成岭,当过侦察兵,眼利如鹰。
她刚看见了,杨红玉手指上有一道划痕,像是不小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的,看伤口很新鲜,应该是刚刚受伤不久,指侧还有没擦干的血渍。
翁华看见的,陆成岭也注意到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陆钧听得两眼放光:“继续找证据吗?”
他听着怎么都觉得杨红玉有问题,一心想抓住一个坏人,显出他的能耐。
陆成岭斜他一眼:“刚不是说了,送保卫科。”
“啊?就这?”陆钧不满地喊道。
陆成岭懒得搭理他,光凭一点儿血渍,就断定杨红玉偷东西,这是不合理的。
哪怕最后澄清了,对杨红玉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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