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先前要的日子,算好了么?”瑞和帝问道。
钦天监监正上前,递上赤红锦册:“请圣上过目。”
瑞和帝一笑,将锦册指节塞给云珩:“太子自己看看吧。”
第87章
翻开锦册,云珩心中一凉。
大到纳征,迎亲,小到安床,上轿,合卺酒。
条款明细密密麻麻,后头皆跟着良辰吉时。
云琦公主大婚后归宁那日,瑞和帝借机在午宴上交代钦天监,尽快算个年内吉日,为太子完婚。
云珩深觉草率,可依旧顾全彼此颜面,等到宴后才私下请求父皇收回成命。
“成婚本就是父母之命,放在民间也是如此。”瑞和帝似乎清楚他要说什么,“你是太子,你的正妃日后就是一国之母,要母仪天下,你心里那些情啊爱啊,也好意思放在江山社稷面前提么?”
“治理江山就一定要靠娶个世家女子?难道我不娶方淳容,方家便不再为国尽忠?”云珩据理力争。
他并没有执意要给阿绫一个名分,可他至少可以不娶其他人。
“未来,这天下都是你的,有的是机会纳你心爱的妃妾。到时候,若你的正宫皇后不是容儿这般贤良通达的,你的后宫便永无宁日,你要如何安心朝政。”
看着瑞和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云珩心中一阵阵发冷,他不知这话是否在影射母后,嫌她不够宽和大度,才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当日父子闹得不欢而散。
不想今日再提,便是万事俱备,瑞和帝仿佛忘记了他们之前的争执。
“父皇……儿臣说过……”
“进去吧,里头的生辰宴已经备好了。”瑞和帝捏住他的肩头,像要卸掉他臂膀一般用力,“今日是你双喜临门,众位也都是近臣亲眷,特地为贺你而来。有什么话,之后再议。”
“太子快过来,来哀家身边。”太后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招手,执意叫他与方淳容一左一右伴在身侧。
众目昭彰,云珩哪怕再不知进退,也不能当众驳皇祖母与父皇的意思,置方家颜面不顾,只得老老实实走上前,托住太后擎在半空的胳膊,在祝福的目光与欢声中走进殿中。
“哀家总算能了一桩心事啊。眼见着云家的江山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百年之后见了先皇,也算是有个交代。”席间,太后高兴,多喝了几杯。
听到幼儿啼哭,她叫人抱过兰少羽那才满周岁的女儿爱不释手地逗弄:“好久没见太子舅舅了吧?若是舅舅动作快些,说不准来年便可以给你生个表弟了呢。”
兰少羽总算钻到个没人敬酒的空子,端杯靠到云珩跟前:“你们俩这可真是,好事多磨啊。指婚这都几年了才定下日子。怎么,看你这小脸煞白,还将近两个月呢,这就开始紧张了?放心,成婚也就是那么回事,你看我,眨眼孩子都两个了。哎你倒是喝呀!”
云珩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食指沿着空盏的杯口打了半个圈,不置一词。他抬头环视过满殿热闹,而后将目光落在方淳容身上,所有人都在得意忘形,可她没有。
她一定知道嫁入皇宫便是余生空庭寂寞,如履薄冰。
她与自己一样,身不由己。
散宴后,云珩主动上前扶住瑞和帝的手肘,示意郑公公退到一旁:“父皇,我送您回去。”
“也好。去御书房吧。”瑞和帝难得不吃他示弱这一套,不着痕迹地撇开了他的手。
云珩知道他没喝多,他从来节制,轻易不会醉。
“父皇,请收回成命。”才进御书房,云珩便噗通一声正跪在地,“许是儿臣愚笨,钻不出牛角尖,总还想着有个两情相悦的知心人在身边共度。儿臣自问,从小到大,克己勤勉,不曾有分毫懈怠。许多事,父皇要儿臣以大局为重,儿臣便也忍气吞声不计较。所以,这次就算是云珩不懂事,恳求父亲,能容儿臣任性一次……”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又满怀乞求地抬起头,恳切地看着自己的生身之父。
“你们,都先下去吧。”瑞和帝合上眼皮缓了半刻,长叹一口气。
眼见着是要出事,奴才们原本就恨不能变成个虫儿鸟儿的,生怕受牵连,闻言如蒙大赦,赶忙猫着腰消失在主子们眼前。
云珩静静跪在案前,难得真诚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没有佯装出一幅隐忍可欺的样子。
“云珩。”自六年前登基,瑞和帝便不再唤他名字,只叫他太子,甚至不若那些近臣亲近,“你要任性是么?好,今日朕便容你任性一次,你不喜欢方淳容,可以。这满朝的王公宗亲,府上待字闺中的女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任你挑,你想娶哪个,朕便做主,遂你的心。”
云珩一怔,咬紧牙关低下了头,他要的,不能开口。
瑞和帝无奈苦笑,瞪着他的目光愈发凌厉起来,一只手捏着桌沿,指节发白:“挑不出是么?那好,朕还能再退一步。整座京城,只要家世干净,祖上清白的女儿家,你挑一个你喜欢的。若是出身低,朕可以抬举她全家,让她能与你相配。”瑞和帝耐心地等了片刻,见他依旧沉默不语,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道,“也挑不出,是么?你……你以为,晞耀宫门一关,你与叶书绫那档子事,便无人知道了,是吗!”
龙颜震怒,隔着紧闭的窗子,鸟儿惊起,扑打着翅膀,远离是非之地。
云珩心跳似乎停了一瞬,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冷汗蹭得窜满后脊。
他不是没想过风声会走漏,所以才特意安排了云璋到晞耀宫来听少师讲学,如此一来,阿绫常伴左右也算师出有名。
可他没想到,父皇听闻此等传言,居然耐心隐忍到今日才发难。
“你给朕!抬起头来!”瑞和帝高高在上惯了,从不屑将怒火这样直白地发泄出来,他总是淡淡几句话便左右一人,甚至一族的生死荣辱。可今日,他似乎久违地找回了些身为人父的无奈。
云珩抬起头,注视着怒发冲冠的父亲,知道一切都无可隐瞒。
也好,那就不瞒了,反正纸不能包火一辈子。
“父皇……明察秋毫。”他反倒平静下来,将事情直接认下了,“儿臣,的确与叶书绫两心相悦。所以,虽不能与他谈婚论嫁,但也不愿另娶他人。方淳容乃难得的才女佳人,儿臣不愿辜负她一生,所以斗胆,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云珩日后必将加倍勤勉,不负……”
“两心相悦!”仿佛实在听不下去,瑞和帝猛一扬手,桌上奏折便直直飞过来:“罪臣之子!朝廷逃犯!太子殿下!你怎么敢!”
云珩呆住了。
仿佛晴空里一道霹雳直接劈到了头顶,耳畔一阵嗡鸣,以至于他未能闪掉那飞来的奏折,被坚硬的折子一角狠撞在眉骨尾处。
折页啪啦落在面前摊开来,密密麻麻的字,末尾落了睦王云璿的印信。
他拾起奏折,逐字逐句,将阿绫的身世通览一遍。
几时出生,父母为谁,几时进叶府,几时消失,又重现在玉宁的绣庄,条目清晰可见,还严谨地附上了供述之人的名录,玉宁知府,织造监督,绣庄绣娘,收租房东,甚至还有当年叶府抄家后被发卖的下人们……为了这多少年前的旧事,云璿可谓煞费苦心,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得这般详尽。
“看在你平日识大体的份上,朕一直以来,对你那些腌臜事睁一眼,闭一眼,懒得查,懒得管。”瑞和帝站在桌前,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恨不能一脚将他碾碎,“可你居然不知收敛,为了个男人,拒绝成婚!你是巴不得昭告天下,身为太子,不愿履行职责为皇室开枝散叶,而要跟一个罪臣之子厮混是么!你是嫌如今朝局太安稳了,所以留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把柄!送给有心之人拿捏!是吗!”
纵使心怀坦荡,可手中捧着阿绫明晰的身世,云珩无从辩驳。
他心里不住发颤,阿绫日后是逃犯还是清白之身,甚至是生还是死,皆在眼前这人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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