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耐心地听他背完,端起一旁的蜜糖牛乳一勺一勺慢慢喂他喝了下去:“母后呢?怎么让你自己过来?”
云焕年纪虽小,礼数却不含糊:“回父皇,母后睡了。乳母说,肚子里,有弟弟妹妹,要睡觉。”
“那,云焕想要弟弟妹妹吗?”云珩替他擦了嘴,将他抱到腿上坐着。
云焕眨了眨眼:“不想……。”
“为何?”
“妹妹,不听话……不背书,不看父皇……”云焕嘟了嘟嘴,“她跟五皇叔,放纸鸢。”
“那云焕为何不去?”云珩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
小皇子摇摇头,一字一句说得极认真:“儿臣,要看父皇。”
“云焕乖。”云珩慈爱地摸了摸小皇子的脑袋,语速放慢,让他能听明白,“但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你喜欢看母后练字下棋,可妹妹却喜欢喂鱼,喜欢放纸鸢。她今日不来,只是怕打扰父皇休息,你是哥哥,答应父皇,将来,不论父皇在不在,都要记得疼妹妹,保护妹妹,好不好?”
“好。父皇,歇息。”小皇子只懵懵懂懂点点头,也不知听懂几句。他主动从云珩腿上跳下时险些跌倒,被云珩一把扶住。
“嗯,父皇先送你出去,然后就歇息。”云珩起身,弯腰抱起了他。
阿绫对四喜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而后赶在他们看到之前消失在廊中。
夜里,阿绫靠在床榻边热敷眼睛,听到四喜急匆匆赶过来对还在沐浴的云珩耳语一番,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水声。
“怎么了?”他摘下湿帕子搁到一旁,看到云珩重新穿起了衣袍,还套上了外披。
“方才皇后宫里去传了太医,今日云燨出去疯的时候似乎受伤了,现下发热,我去看她一眼,很快回来。”说着,云珩走到榻边,俯身亲他前额,“你先睡吧。”
天黑路滑,云珩又不爱坐步辇,这一去一回再一问诊,少说个把时辰。
于是阿绫也胡乱披了件衣服,回到书房点起灯,继续白日里没绣完的工。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时辰云珩才匆匆赶回,穿过正殿发觉书房亮如昼。
“不是让你先睡,这么晚还刺绣,伤眼。”
“点了这么多灯,不打紧。”阿绫收了针,与他一路往寝殿走,“公主怎么样?”
云珩摇摇头:“那伤口有两寸多长,好在浅,只要仔细些不会留疤。太医说这热发个一两日便会好了,不碍事。”
“那么多人照看,怎么会划伤的?”
“还不是云璋,小时候留下的毛病,他出门不爱有人跟着,就带了个奶妈。云燨趁他专心理线的时候,撸起袖子上树摘果子,跳下来时,胳膊蹭到了支起的干树皮,小孩子皮肉嫩,一刮就是一道血口子。”云珩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连连叹气,“她和云焕不同,如今还不大会说话,云璋就没发现,带着她疯玩。后来还是奶妈远远看着她不大对才给带回来了。”
“听说过几日,云璋便要动身去驻北军了,这一去少说一年,是舍不得了吧。”阿绫忍不住笑了,“看样子,公主性子随他。”
“嗯,活脱脱一个野丫头,不会说话先会跑,偏偏他们还喜欢得不得了,由着她这性子,也不知这一次会不会吃一堑长一智……”
“男孩像母亲,天生是读书治国的好料子,女孩像父亲,日后也不会给人欺负,你总归是放心一些吧。”阿绫侧身滚倒床榻里侧,一条胳膊支着脑袋,拍了拍身前,“过来。”
云珩顺势躺过去:“嗯?”
“晌午我看到小皇子了,如此聪慧的幼童,简直闻所未闻。”阿绫感叹道,“三字经,我六岁才能背全篇。”
“他的确早慧,虽是同胎,可他七八个月便学会开口叫人了,就是不大爱动弹,身子没有云燨强壮。不过,有句老话叫‘慧极必伤’,我担心他……你笑什么?”
阿绫笑道:“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子,可今日一见,才发觉是我料错了,你对他们好耐心。”
“虽说不是亲生,但他们好歹是云家血脉,还叫我一声父皇,教养他们不是应该的么……更何况,那么早就要将如此沉重的负担交给云焕,我只好趁现在多补偿他一些,只盼着他们若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不要太记恨我才好。”
阿绫翻了个身,支着下巴趴在他身前,顺了顺他铺在一边的发丝:“云珩,他们这么可爱,这么多年,你就从未眼红动过心思,想生个自己孩子的么?老了之后,有人承欢膝下,含饴弄孙尽享天伦……”
云珩一愣,默默端详他好一会,忽然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轻声耳语道:“先前是没动过,但现在动这心思也不晚,不如爱妃受受累,替朕生一个?”
说着,一只手不安分地往阿绫小腹上揉按,却被当场擒住。
阿绫叹了口气,幽幽问道:“……叫我什么?”
“……我……”云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句“爱妃”,外人听着无限风光,说到底也是给皇帝做小妾。
阿绫曾经不止一次感叹,若世人都能从一而终,该免去多少风流酿成的惨事,他不必从小备受折磨冷眼,云珩也不至于屡遭算计几次险些丧命。
“是我说错话了,阿绫不气。”云珩自知理亏,默默从阿绫身上翻回了床上,侧身抱着他。
阿绫没有做声,与他面对面,抬手解了他的衣衫,手指贴着温热的皮肤游走,自上而下,轻而易举便撩拨起他的兴致。
时而亲吻,时而手上加些力道,很快云珩双目就迷蒙一片,春夜的潮水满胀,一层一层推高……谁知那只手却戛然而止,再没动作。
“睡吧,明日还要早朝。”说完,阿绫替他将衣带又原封不动系了回去,打了个哈欠,翻身睡去,留下云珩呆愣住,许久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被这胆大包天的小绣匠戏耍,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他从背后一把抱住阿绫,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问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嘶……你……”阿绫躲不及被他拿住要害,大气不敢出,“你,别乱碰。”
“什么话!朕是天子,想碰什么便碰什么。”说罢,他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料子绣完,阿绫临走前亲自跑了一趟造办处,将画好的图样交给阿栎:“做一件对襟长比甲,领上包珍珠缎。身后这绣图不大,放低些,在身后膝窝处,走路时便会动得很漂亮。”
阿栎拎起料子一抖,盯着那片形状不规则的月白色绣样眉毛都飞起来:“你才绣的?花了几日?这是……月亮……倒影?”
阿绫点点头。
先前眼伤,他白日里带着黑绫遮眼,太阳落山才敢取下,不能直视月亮,便看看水中倒影。视线中黛蓝的水面像块随步伐而动的绸缎,皎皎月色摇晃其中,朦胧一片。
“啧啧,叶师傅,你真不留下吗?不行你去造办处待几日,指点指点他们也成啊,不然绣来绣去,精细是精细,可都是老一套的东西,没意思……”阿栎努努嘴。
“不留。而且,造办处的师傅们年岁比我都大,我哪里好意思教人家。不如等绣学办成了。”阿绫笑笑,“到时候发现好料子从小带。”
“也对。那你什么时候动身?”阿栎问道。
“明日。”阿绫叹了口气,既想早点离开这处处受人窥视大气都不敢喘的皇宫,又实在舍不得云珩,“我有些担心素阳的蚕棚。这都离开快一个月了,得回去看看,烂摊子不好都扔给别人处理。”
“嗯。那,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阿栎拍拍他的肩膀,从腰间解下钱袋,可低头想了想,却又原封不动收了回去。
阿绫瞠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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