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光线突然暗了一块儿,他动作一僵,谨小慎微地抬起头来,骇得一激灵,而后上贡似的把那捧瓜子仁山奉到方杳安面前,“您来点吗,方老师?”
一时间方杳安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好,给气笑了。
祝余的期中考成绩出乎意料地好,又是全校第四,班级第二,不知道是那个庙的文殊菩萨真那么灵验,还是一轮复习后,知识融会贯通,题型也难易适中,反正做起来特别称手。
颇有些春风得意,说来考前做过不少心理建设,全是为“早恋导致成绩下降”而开脱的。不仅半点没派上用场,他全校第四,梁阁进了省队,反而各自精彩,他很为自己和梁阁理想而健康的恋爱模式而骄傲。
回家见了那只巴西龟都不免带了些喜爱,结果看见龟已经侧浮在桶里了,一动不动,吓得他手忙脚乱把龟捞出来,立刻再次网络求助。
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祝余还给它换了个龟缸,又捡了两块石头给它,它于是成天就卧在石头上晒太阳,说不清是安分还是懒散。
好生养了几天,又发现这龟十分骄纵,竟然还挑嘴,不吃龟粮,只吃生肉。只好又去养龟交流论坛发帖问,回复让他别惯着,饿几天就乖了。
祝余于是连续一周都只喂了龟粮,眼见着龟粮半粒没少。第一天还喊它龟龟,第三天就开始叫他龟儿子,眼看要成龟孙子了,第七天早上,巴西龟生蛋了。
祝余怔怔看着那五颗蛋,那我前几天岂不是在虐待孕妇?
他瞬间被“虐待孕妇”的愧疚击败,忙不迭去切了大分量的生肉妄图补过,又谨慎地拿灯照了照蛋,有块白色精斑,确实受精了。
就宠物的标准,巴西龟长得委实欠考虑了些,细看之下还有点恶心,远没有梁阁家的发财可爱,也不如简希的“狗子”漂亮,而且巴西龟寿命也不够长,至少达不到“养好了它能把我送走”的程度,祝余根本没想过真要养,可现在蛋都生了,再连龟带蛋一块儿丢了属实不地道。
总而言之,非养不可了,还得帮着孵蛋。
当然饲养这只意外来客只占去他生活的小小一隅,大部分时间仍花在学习上,还有见缝插针地和梁阁“异地早恋”。
他们其实没有太多时间联系,白天在校和集训作息相错,只有晚上睡觉前梁阁会固定给他讲题,理综三科加一门数学,说得很扼要,多种解法只说思路作点拨。林爱贞就在隔壁,也不好打电话或者视频,怕说得兴起了没有顾忌,就打字,稍微复杂些的梁阁会发语音,但一般也只说十多秒,思路快而清晰。
由于时间短暂,就显得格外可贵,祝余每天一下晚自习就猛踩山地车,恨不能蹬着火箭回来,带着一身热汗草草冲个澡,进到卧室时一颗心都摇摇摆摆。头发滴着水,身上暑气还没散,风扇并不勤恳地吹着,祝余坐在书桌前,黑眼珠悄悄往房门溜去一眼。
鉴于早恋见不得光,于是灯也只开小小一盏,小台灯只照亮书桌周围包括祝余在内的方寸之地,房间里静悄悄的,灯光和黑暗的交界处光线毛茸茸的,发梢的水珠浸落到皮肤上,好凉。
整个世界仿佛万籁俱寂,梁阁也刚洗漱完,祝余隔着几百公里仿佛都能感受到男孩子说话时轻轻的气音和口腔里清新的薄荷味。
梁阁在说一道物理题,他是少年声线,可能压着点声音,嗓音稍微有些哑,边说话可能在边看书,那边有书本翻页的声音,沙沙的很清晰,“你先试着做一下。”
就算坐在书桌前,祝余的腿也要不自禁地晃起来,明明说好只谈学习不谈恋爱,还是回了一句:“你声音好好听。”
那边回:“多好听?”
他托着腮思索,埋头打字,“就是你给我发60秒的语音我也不会觉得烦。”
手机忽然震了,他心头一跳,手无意识往上一滑,梁阁的脸就映在眼前,好像在笑,“那到底是因为我声音好听,还是因为你喜欢我啊?”
第八十二章
霍青山又分手了,而分手的前两天,祝余被霍青山拽下去打球,还亲眼见证女孩子撒娇要霍青山背,被霍青山拒绝后,又用公主抱抱到球场。
起因是下了早自习女孩子气急败坏地来找他,“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不要聊天聊到一半突然睡着,我会没有安全感,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霍青山浑不在意地说,“可是我就是秒睡型的啊,我跟你说了我控制不住。”
“我已经跟你说过三次了,我们分手吧。”
霍青山说,“哦,好啊。”
女孩子看着他,“你就因为这个要跟我分手?”
“不是你要分的吗?”
女孩子气得眼睛通红。
霍青山难得正经,“我们观念不合。”
“我们哪里观念不合?!”
“这还不是观念不合?”
“你可以改啊!”
霍青山说,“我不想改。”
祝余简直猝不及防,作为一个早恋见习者,他一直暗中就近观察霍青山和他女朋友相处,从中学习优点规避错处,参照物竟然毫无征兆地掰了。
可明显女孩子不想分手,虽说先提了分手,但也只是女生气性大喜欢闹脾气,权作威慑手段,不是最终目的,谁想到霍青山一口应下。
女孩子多次来找他,发消息,打电话,托人挽留都已经找上祝余了,红着眼睛,憔悴可怜。
但霍青山说,“现在分了也挺好的,要拖到高三再分,还影响她高考。”
霍青山谈恋爱很讲原则,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惠她原则”,不和考生谈恋爱,也不和同班同学恋爱,甚至有个女生同时谈着两个,他一直知道,也没有说什么。
祝余难以捉摸他恋爱的理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女孩子们漂亮可爱?
说实话,霍青山对这段恋爱有些吃不消,女孩子确实甜美漂亮很会撒娇,但情绪上实在太激烈了,哭笑怒都突然而过激,几乎是爆发性的。而且特别叛逆,她家里管教严格,却时常大半夜打电话非要霍青山接她出去玩。
精力旺盛到可怕,几乎不需要睡眠,在她只能待在家里的时候,她会整晚整晚地和霍青山打语音电话,语速飞快,表达混乱无序,霍青山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并且不允许他睡觉,一旦睡着第二天她就会大发脾气,而且愈演愈烈。
这两个多月差不多是他的极限了。
祝余终究还是当了文学社社长,五六月的主题都围绕着高考,每周惯例去三次,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期中考后换了一次座位,梁阁的位置几乎已经固定在教室的左下和右下最后一座靠门或靠窗,人不在位子照样变动,一条走道外是做了快两年同桌的霍青山和艾山。
祝余握着笔看向窗外,前桌的简希在和邻桌的周敏行正讨论理综试卷,窗外的世界被太阳照得很亮,五月清闲得有些无聊。
梁阁不在的时间过得又慢又快,日子软绵绵的,好像每一天都很漫长,却像在翻一本每页都相同的书一样飞快地翻过去了。白昼越来越长,日头越来越烈,六月要来了,简希和霍青山的生日也快要来了。
要送什么礼物着实值得苦恼一下,霍青山大概可以送个什么周边,那简希呢,去年送的似乎就是本书,可简希回赠了他一套英文原版书。
犹在他苦恼之际,某个课间,简希拿了条假面骑士demons的变身腰带放到霍青山课桌上,又说,“不是我送的。”
霍青山还是喜上眉梢,仰头望着她,小狗被喂了肉骨头一样开心。
他怎么可能不开心?他只是偶然提过一嘴,他正在收假面骑士demons的驱动器,简希就送给他了,最重要地,是简希给他的。
虽然简希说不是她送的,但追问她到底是谁送的,她又不说。那就是她送的,霍青山这么想。
拿到那根腰带起,霍青山就爱不释手,每天都在教室后排的空地demons变身。夏天到了,校服短袖单薄,腰带正好束住男孩子精瘦的腰腹,霍青山能一天都不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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