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大妈抽了一次,六等奖,五个鸡蛋,念念叨叨,“六等奖五个鸡蛋什么意思,六等奖就六个鸡蛋嘛,抽奖还抠抠搜搜的。”
祝余也想试一试。
“等等。”梁阁拿出手机打电话,“简希,你有空来抽奖吗?”
“什么?你在哪?”
梁阁说A科大周边的某大型超市。
那边传来简希无语又荒谬的,“哈?”然后生冷地拒绝,“不去。”
祝余对之前篮球赛简希抽签的手气记忆犹新,虽然觉得这种玄学十分不靠谱,却还是接过电话,试探着出声,“简希?”
简希是坐出租来的,坐扶梯上去时看见梁阁站在扶梯口,等她一上来就往她手里塞了张什么。
简希展开手心一看,登时就气笑了,“你真的很无聊呃,都这样了你自己抽不行吗?”
梁阁说,“你运气好。”
都这样了还需要运气吗?
只是简希抽出来的更可信一些。
祝余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他想着反正放假找简希出来一块儿玩玩也好,没想到简希真的就抽中了,他震惊之余懵懂地跟着超市工作人员去登记信息。
梁阁说,“谢谢。”
简希意兴阑珊,“谢我干什么,钱反正是你出的。”
祝余原以为抽奖都是超市的骗局,最后会发张优惠卷什么的,没想到真的送电视。祝余几次和他们确认过不用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真的白送。
祝余确认完信息回来,兴奋得脸颊泛红,非要请简希吃东西,或者送个礼物才好。
可简希说,“不用了,回去吧,要不要去我家玩?”
祝余有些惊讶,他以为简希是不喜欢邀请别人去家里的那种人,“可以吗?”
这是祝余上高中后第一次进同学家里,进门时他问,“霍青山在家吗?”
简希低头换鞋,“他不住这。”
不住一起吗?
“你自己玩,想要什么就问梁阁。”简希径直往厨房去了。
房子空间很大,室内设计多用蓝白和灰绿,看起来很清新简约,靠墙摆了排书柜,电视机前的地板上有随意扔着的游戏手柄,还有饮料和薯片,是个很让人舒服的空间。
祝余粗略地环视一圈也没见到简希那只叫狗子的布偶猫,只好作罢,“简希在做饭吗?”
梁阁说,“在冶铁。”
啊?
祝余推开厨房门时,简希正在脱模,模具被她暴力地砰砰两下,掉出来一个黑色硬邦邦的东西,像个锈坏了的废弃铁桶的底,带着焦糊的怪味。
真的是在冶铁吧?!
祝余许久才辨认出这个疑似铁桶底的不明物质,“这是蛋糕胚吗?”
“嗯,我要做做草莓蛋糕。”
她一边等蛋糕胚冷,一边开始打发淡奶油,祝余没有烘焙经验,想帮她也无从下手。
简希打着奶油,漫不经心地说,“你干嘛这么顺着他?考个试还要陪。”
祝余倚在门边,对她突然的问题始料未及,“没有啊,正好放假,我也没什么事,再说他腿受伤了。”
“哦。”简希随意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可问题已经被提起来了,又这么不轻不重地放下,祝余反而焦躁,他眉头蹙着,“我经常不知道怎么办,我总觉得梁阁不应该这样,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简希回过身来看他,“什么不可思议?”
祝余出来后不久,简希端出来一个品相极其糟糕的草莓蛋糕,奶油要不是白色,几乎让人以为这是火山爆发后的遗留物,她把蛋糕推到他们面前,“吃吧。”
祝余怀疑叫他们来就是逼他们吃这个的。
简希切了一小块蛋糕走,祝余看她走到书柜旁边的方几蹲下,自言自语般说了些什么,等到她站起来,祝余才看见那摆着一个相框。
是个穿着运动装的男人,身架很高,对着镜头在笑,祝余定神一看,是张简自昀的生活照。
简自昀作为全国家喻户晓的篮球球星,20岁时在nba选秀中被挑中,效力于雄鹿队,司职控球后卫。而且长相极为出众,年期时狂傲佞气,岁月沉淀后成熟俊挺,几次入选全明星,nba退役后就任国家队教练,在大前年入选奈史密斯篮球名人纪念堂不久后去世。
几乎所以打篮球的男生都或多或少地憧憬过简自昀。
他那一时间还没意识到他们都姓简,他只是想,难道简希也崇拜简自昀?
简希转过身就看见他直直盯着,不甚在意地说,“我爸。”
我爸?
祝余一顿,迟滞地扭头去看梁阁,“简,简自昀吗?”
梁阁点头。
虽然时常在一起玩,但霍青山和简希几乎从来不提家里的事,就像他高一快结束了才知道霍青山和简希是龙凤胎,高二才知道简希和霍青山的爸爸是简自昀。
祝余回家时还仿佛行云驾雾,脑袋都热乎乎的。
直到入睡前才冷静下来,他这时候才想,那简希也没有爸爸了,简希和霍青山都没有爸爸了。
他回忆起祝成礼去世后,他回到学校的那天,简希落在他发顶的手和仿佛慈愍的眼神,心里狠狠一抽痛。
明天就是中秋,他好像又听见他妈在哭。
祝余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周一的天很阴,冷风干燥,明明才刚过中秋,气温却好像已经自作主张地进入了冬天。
祝余第二节 晚自习去年级组开了会,回去时已经有些晚了,车上乘客零星,他和梁阁并排坐着,没有说话。
祝余忽然问,“你腿应该好了吧?”
梁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祝余视线涣散地望着车外,脸上有个轻柔的笑,“其实我看了楼道的监控。”他原本是去看那个绊他的男生,又转过来看着梁阁,眼潭清透,“你是没有抓到扶手,还是故意不抓的?不要骗我。”
梁阁眼神瞋黑地望着他,喉结攒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摔伤的第二天。”
梁阁眼里有怔忪的愕然。
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照顾他,坐到他前面,甚至还陪他去noip的初赛?
因为人少,车厢里只开了两盏展板灯,光线有些昏暗,路灯的萤光随着车辆行进一盏一盏晃过祝余的脸,静穆美丽,祝余好似洞悉了他,“我不想你白白受伤。”
梁阁瞬间口干舌燥,耳边有一阵遽然而至的白噪音,他竭力压下鼓噪的心跳声,“你确定你不喜欢我?”
祝余没有说话,车厢里很静,除了他们只有司机勤勤恳恳地开着车,阴了一天的雨悄悄降下来了。
“既然你的腿已经好了,那我明天不去接你了。”祝余别开脸,语气仿佛审判,神色极淡漠,“你也不用坐公交来等我了。”
他说这话时,冷静而漫不经心,像完成了什么任务。
秋雨的寒气似乎透过车窗漫漶进车厢,梁阁方才还直蹦嗓子口的心沉沉地落下去,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
——“下一站,鹿角园。”
祝余要到站了,他直起身,略微低下头去望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不期然说,“骑车来吧。”
梁阁倏然仰头,听见细雨在耳边错落地敲着车窗,雾湿一片。
祝余说,“我也买了一辆。”
——“鹿角园到站了。”
祝余走到前面去,扶着车门边的栏杆站着,侧过脸朝梁阁笑了一下,带着些捉弄成功后的狡狯与乖觉,神气活现,“再见。”
第五十八章 舰长
祝余步入雨幕,车门在背后闭合,绵雨淅淅地落在他身上,浸染了些湿润的凉气。
夜已经深了,祝余回到家他妈正关了灯在看电视,屏幕上色彩变换的光投在她呆滞的脸上,她愣了很久才发现祝余回来了。
祝余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应该多陪陪她,可祝余在她身边待久一些,她就会马上赶他去学习,“满满你去看书吧,你什么也不要干,你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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