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梁阁时常不在,语文成绩虽然一直不俗但学习态度吊儿郎当的霍青山成了项曼青的“新宠”,项曼青时不时就要对他发难找找乐子。
今天梁阁又不在,项曼青再次把矛头对准昏昏欲睡的霍青山,问他昨天作业做得怎么样?
昨天的作业是卷子,上面有屈原《九歌》中的一篇,项曼青叫他们课下查好注释。霍青山直接误以为是背诵全文了,他满口应承着说我当然做了,我特熟,我再看一眼。
他一目十行迅速把整篇诗歌过了一篇,抬起头张口就诵,“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他真就一字不落朗朗地背下来了,全班包括祝余都愕然地看着他,项曼青都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每一届总有那么几个顽劣却又聪明得让人没办法的学生。
下课之后艾山兴致勃勃地问霍青山怎么记下来的,他是霍青山的同桌,当然知道霍青山课前根本没看过那篇《九歌》。霍青山故作高深,双手快速结了一个印,艾山以为他要念个什么忍术,结果他双手在书页中虚空地捧了一捧“知识”,浇到自己脸上,嘴里念念有词,“青山大仙,法力无边……”
艾山笑骂他是假神棍跳大神,霍青山说真的,不信咱们试试。艾山随便找了套卷子,让他用这个“邪术”把那篇拗口的说明文节选背下来,霍青山一边捧“知识”,一边眼珠飞快地扫过整篇文章,真背下来了。
艾山“靠”了一声,真就跟着学起样来,祝余也觉得有趣,笑着捧了知识浇到自己头上。
简希进教室撞见这幕,“出现人传人了。”
孙沛佳好奇地问,“什么人传人?”
简希侧过脸,竟然笑了一下,“霍青山傻瓜病毒。”
等放学后人潮散尽,梁阁才从机房出来,祝余在综合楼下等。他们每天也就下晚自习出校门的时候走暗处能正经牵一会儿手,正四下无人,路灯昏暗,两人的指头刚勾上,还没真正牵住。
身后忽然,“梁阁!”
祝余率先闻言转过身,饶是他也不禁腹诽,怎么又是你?
“祝观音!”霍青山雀跃地跑上前来,一手搂一个,祝余强作若无其事,“你怎么一个人?”
霍青山说他本来和女朋友一起,下了楼才看见女孩子爸爸来接了,“差点撞见,吓死我了。”又说,“你们俩走这干嘛?乌漆嘛黑,人家谈恋爱才走这呢。幸亏我来了,天意让我们金刚石三角汇合!”
梁阁终于耐心售罄,阴着脸一横肘把他掀开,霍青山捂着腹部,五官都皱起来,“梁阁你他妈杀人啊,我招你惹你了?”
祝余都懊恼,世上怎么会有人又聪明又傻的?
霍青山浑然不觉,又开始和祝余谈起那天春游他在樱桃林后面看见的那个俊俏的和尚,这件事不稀奇,稀奇的是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那天高二去了一千来人,把樱桃园围得水泄不通,如果有陌生帅哥经过女生们肯定当场锁定,更别说还是个和尚,而且连他女朋友都没看见,大家都说他在辜申墓撞鬼了。
他说着猛然抬头看见月亮,惊叹道,“哇,今天月亮好亮啊!”
梁阁说,“你也挺亮的。”
校内篮球赛也紧张激烈地开始了,第一场对五班祝余上了场。五班是个文科班,男生本就不多,凑个篮球队都艰难,水平更是拉垮,十班赢得毫无悬念。
四月的天热起来了,不过就算寒冷也挡不住十几岁的男孩子们为了篮球脱衣服,一到体育课就是球服加件校服外套。他们班篮球队买了球服,祝余自然也有,他这一年身量长高不少,所幸球服宽大耐得住少年抽条,穿着也挺拔合宜。
最近篮球赛如火如荼,他们上一节课拖了堂,体育课再下来时篮球场已经被占得满满当当,人太多也不好拼场子,只好去了那个无人问津的老式水泥场。
最近训练频繁,大家都很来劲,自己班对打也冲劲十足,横冲直撞,有意无意地想炫技,祝余一个不防神就被人晃倒了。
很多男生都觉得打篮球被晃倒很丢人愤怒,祝余不会,他还没站起来,看见那个男生晃过他后准头很稳地射中球框,也不尴尬,笑着鼓了两下掌,“好球。”
那个男生看着他,又去看梁阁,挠挠后脑勺,“对不起,班长。”
祝余倒没什么,只是摔下去时被水泥地刮了一下,膝盖上没了一大块皮,他捂了一个秋冬没见光,皮肤白得吸光,两相映衬,伤口血淋淋的十分唬人。
众人围上前,意思意思地嘲笑了一下,又问他没事吧?
艾山说,“去年你是不也在这摔了?一年摔一次吗?怎么那么邪门?”
祝余也奇怪,平常橡胶场上打球他从没被晃倒过,唯二两次碰上这个老式水泥场,都摔了,“有诅咒吧?”
霍青山近来对咒语作法颇为中二迷恋,煞有其事地说要给祝余作个法,结果却吹了吹气,“呼呼,痛痛飞走了。”
其他人都“操”出了声。
祝余配合地做出惊喜的样子,眼珠乌亮,“哇,真的,一点也不痛了。”又侧过身和梁阁说,“梁阁,我要一个创口贴。”
梁阁搀起他,蹙着眉,“去医务室。”
梁阁没让其他人来,毕竟只是个擦伤,不必耽误这么多人打球训练,特意嘱咐霍青山,“听到没?”
其实祝余都觉得没必要特意来医务室,按他平时的粗糙程度冲一冲就不管了。
医务室里有人,还不少,但真正伤的只有被簇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一双稍显圆钝的眼睛,皮肤有些黑,有种天然的野性,祝余这学期好几次见过简希和他一起打球,好像是高三的,姓李,作风很嚣张跋扈。
他们一进医务室,李趐就警醒地瞪着他们,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梁阁不予理会,跟医生说了几句,拿了药揽着他进病房。病房空间不小,有四张病床,最里面靠窗那张躺了个吊水的男生,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听得见他轻轻的鼾声。
他们在靠门这张病床,梁阁坐在椅子上把他的小腿放平搁到自己膝盖,低着头垂下眼专注地给他清理伤口。祝余看着他神秀的轮廓,嘴唇薄而线条清晰,明明看上去倨傲又冷漠,亲吻时却那样湿润柔软,热烈得让祝余整个口腔都跟着沸腾燃烧。
他无端热起来。
梁阁用酒精棉给他消毒,“疼吗?”
酒精抹在伤口周围有些烧灼的刺痛,完全在忍受范围内,祝余也远没娇气到这点小痛都受不住,可他看着梁阁,“疼。”
梁阁也看着他,眼仁漆黑,“那怎么办呢?”
祝余想,霍青山都知道呼呼,你还问我?然后他就看见梁阁俯下身在他伤口边小心地吻了一下,又看着他,“还疼吗?”
祝余感觉伤口被亲的那块都火辣辣地发烧,“还疼。”
“哪里疼?”
祝余垂下眼看着梁阁握着他脚踝的手,“嘴巴疼。”
梁阁探过身,两人的嘴唇只隔毫厘,几乎要贴着摩擦,又问,“那怎么办呢?”
第七十六章 落后
春日清和,病房的蓝窗帘被风吹得卷动,透亮的阳光照进来,旁边床上还有个睡着的病人,门也只关着没锁上,祝余觉得自己一定发了疯了,他仰起头沉醉地半阖着眼,等梁阁的吻。
上一段短暂的类似于扮家家的恋爱没有给祝余留下什么优秀经验,反倒让他清楚地了解到自己与恋爱的种种不适配。他仍然稚拙鲁钝,他连女生的男朋友都做不好,如今更不知道怎么做男生的男朋友。
他在生活中没见到过男生情侣,也没有参照,于是总有意无意地就近观察霍青山和他女朋友相处。
霍青山的女朋友是这学期转来的,甜美漂亮很出众,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大的娇小姐,任性粘人脾气大却又特别会撒娇。
她常带着水来看霍青山打球,不拘谨,会亲切活泼地和祝余他们打招呼,柔亮的黑发梳成一个半松的高马尾,露出白腻细长的脖颈,一笑一嗔有娇憨的情态,拖着软音“嗯”一声直叫人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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