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正则当年在讼言称一句横行霸道绝不为过,除却他自身张扬,和他小舅妈也不无关系。
方杳安也知道自己要是还留在讼言,这钱根本不需要花,不说校长是季正则小舅妈,就说讼言校长绝不会容许学校出现这种事,更不会包庇这种混账老师。
方杳安对此深有体会。
季正则这种人在哪都是要给人脸色看的,昨晚联系了校领导,今早七点飞机落地就带着律师和秘书来捐楼,律师和校领导交涉,问他的意见。他十指交叉吊儿郎当地坐在会议席上,若有所思,“那我也得问问领导。”又似笑非笑地侧过头看方杳安,“方老师,您看行吗?”
当着这一众人,方杳安背都不自觉坐直了。
季正则在飞机上睡得断断续续,精神困顿,却也不回去,他跟方杳安回他的职工宿舍。
看了一眼就挑剔又嫌弃地说,“有家不回,就住这啊?”又说,“行了,事情平了,我走了。”
“诶。”他转身得干脆,方杳安攥住了他的袖子。
季正则一笑,伸手阖上门,反身把他抵在书桌,两手撑在他身侧,和他额头相触,明知故问,“怎么了,宝贝儿?”
霍青山正在经历一场无妄之灾,他当时和梁阁去机房,孟访还在机房埋头划水打lol,眼镜从鼻梁滑下懵懂地盯着他们,“梁神,今天不是不来吗?”
梁阁在他旁边的机位落座,只问,“爆吧器还在吗?”
贴吧没落之后,这么古早又没技术含量的东西很久没用处了,但他们习惯性地会存一些比较阴损的插件和程序,因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在吧。”
梁阁“嗯”了一声,平淡地吩咐他把学校贴吧爆了,也不顾他大惊失色地“啊?!”,侧过脸没什么情绪地觑着他,“快点,谢谢。”
孟访痴滞半秒,啄米般点头,“哦哦哦。”
梁阁迅速又查了那个声称知道女生名字的人的IP,但这都算多此一举了,因为这人主页信息非常详实,几乎没花工夫就查清是谁了。
霍青山心领神会,把那人提溜出来警告一番,结果再一看手机已经天翻地覆了。
当时简希随口唬了那个矮子,没想到他信以为真,尤其有霍青山这个爆炸人物,简直一刻等不了当即奔走相告。
霍青山人脉广阔,在鹿鸣几乎人尽皆知,这一晚上传得风风雨雨,他一看手机消息直逼99+,“听说你被好色龟看光了?”
“那个被何进归看光的人是你?!你什么时候跑女寝去了?”
“霍少爷您清白还在吗?那龟孙子没上手吧?”
……
他刚开始还骂骂咧咧“谁特么造老子的谣”,艾山告诉他是简希后,他立即就安之若素地背锅了。还不甘于此,立志于做最出位的背锅侠,把几个社交软件的ID和签名直接改成了“何进归事件当事人”,也不需再问了,一目了然。
于是这事从这里起,就从一件师生间的桃色逸闻变成了一个口口相传的大乐子,毕竟事情这个发酵走向,多数人看的也不是真相了,看的也就是一个热闹,一个笑话罢了。
霍青山甘愿做这个热闹,也甘愿推波助澜成为这个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笑话。
方杳安第三节 课来上化学时,众人都已经听闻了他对何进归的那一顿揍,他在学生们眼里总是斯文疏离的,带着些冷静的温柔,谁也没想到遇上事竟然这么率性。不论男女,人有时是更信服武力的,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忌惮梁阁,于是今天上课时全班眼里都齐刷刷带着些崇敬明亮的神采。
方杳安今天没顾上吃早餐,刚站上讲台没多久低血糖的晕厥感就上来了,他眼前有些发黑,强自镇定却也只虚弱地抬了下手,而后稍显踉跄地出了教室。
因为低血糖,他办公室常年备有香蕉,上课中途不好叫学生久等,仓促剥了个香蕉,两口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腮帮子圆圆鼓鼓地转过身,就跟忧心他出事倾巢而出的学生们对了个正着。
“班主任就是这么神秘又多变的生物。”事后周韬唏嘘地总结说。
何进归这件事学校没有明开公告,但他悄无声息地没了,不知道是被调走了还是开除了,反正鹿鸣没这个人了。
孙沛佳却没来学校,出事当晚她就被父母接回了邻市的家,方杳安时常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班主任,但那天他向家长保证这件事一定会处理好。
方杳安和她打电话,“如果你不想留在鹿鸣了,学校会尽力给你联系新学校。但如果你愿意留下,老师向你保证,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
方杳安也找了她的好朋友任晴谈话,任晴非常自责,因为是她告诉了何进归孙沛佳病了在宿舍休息,才让他借着酒劲闯了女寝。方杳安开解她,另外希望她和孙沛佳能适当沟通,不要和她提起那件事,说一些轻松有趣的日常话题。
“佳佳!学校的达亦多有你喜欢的红茶了(好吃)(好吃)”
“物理好难好难好难,救救我……”
“方老师请客喝饮料,放你抽屉了。”
祝余作为班长,还代表全班给她写了一封信,他字迹清劲,文采流丽,行至末尾,他郑重地写下“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落完笔就发觉这话用得不妥,因为这句的原意是李白希望好友生出一双羽翼,来助李白成为北溟鱼,用在这好像暗戳戳让人来给他效力似的,而且孙沛佳文学素养好,肯定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实在别扭,又不好再改动,只好在末尾又小小加上一行自己的注解:是希望你成为北溟鱼。
饶是纠结忐忑,还是寄出去了,第二天晚上回去收到了女孩子的回复,“我要是长了大翅膀,也要让班长成为北溟余!”
第三天孙沛佳上午来了,她来得时机不好,背着书包在校园里穿行,有种赤身裸.体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错觉,像所有视线都透过衣物看到了她赤.裸的身体,过往每一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低着头隐隐颤抖起来。
就算方杳安和她说,“没事的。”她仍然害怕进去后大家或怜悯或安慰的眼神和话语,她垂着头踌躇地走进教室,却根本没人抬头看她,都自顾自说这话,她安静地走到自己座位。
任晴转过身看到她,立刻惊喜地问,“佳佳,上厕所去吗?”
十班换了个语文老师,只暂时代课,等下学期项曼青生产修养完,就会回来继续带他们班的语文。
这学期高二的期中考试安排得晚一些,计划上完所有新课后直接来场大检验,考试时间在周五和周六,梁阁没能参加,因为niop的复赛也在周六。
祝余很费了些时间在复习上,除了开会和班务,他所有空闲时间全用在刷题和复习上,像焊在座位上了,好多次艾山和霍青山叫他下去玩,他都笑着婉拒。
期中考当天他妈还特意给他煮了两个鸡蛋,买了根油条,殷切郑重得好似高考,“满满,你一定好好考。”
祝余没有吃饱,又吃了一海碗面才完事,“嗯,我知道。”
但情况没有他想得那样乐观,这次期中考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每一科的题都难得出乎想象。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复习都全做了无用功,他扫了一眼理综试卷开头的出题人,化学那栏果然是方杳安。
他看着卷子,迷茫又烦躁,满腔闷气壅在心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烦得舌根都发苦,握笔的手紧了几紧,才开始重新写起来。
全部考完出考场,周围有人在议论,“好难,但做得好有劲。”
“确实,这次题出得挺有水平的。”
祝余垂下眼睫,霍青山在身后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抬头笑起来,和几个同班的一起回了教室。广播里通知大扫除,他和卫生委员一起分配人员,梁阁背着书包出现在后门,霍青山一眼瞥到他,“noip考完了?你不直接回家还来干嘛?题难吗?”
梁阁只说,“还好。”
鹿鸣一贯高效,又是晚自习成绩和排名就下来了,祝余在座位上静坐了半晌,等人散开一些了才过去看——班上十三,年级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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