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骧那天一脚踹翻他椅子,到现在,他大腿到尾椎那一块都是青的。
这种人阴晴不定的喜欢,谁想要谁去要,反正他不要。
他看着傅骧渐远的背影——你最好快点发疯自寻死路,我真的没有太多耐心分给无关紧要的人。
傅骧忽然又回过身,祝余仓皇收回眼神,他径直走到祝余身后来。
祝余半偏过头,“干嘛?”
“我要走你后面。”
“为什么?”
祝余是真的想知道。
傅骧手插在裤兜,低着头,像在踹地上的石子,他说,“因为我只要不看着你,你就会和别人跑掉。”
第一百零二章 开心死了
梁阁接连几天都没来学校,祝余猜测他应该是回b市继续上课准备冬令营了,这让他稍微宽了心。
他看到梁阁就要乱。
第二节下课广播里没通知做课间操,学生们乐得清闲,课间过半,突然通知上次模考前二十名去年级组领奖品。
这次模考都要来了,上次的奖品还没发。
傅骧伏在课桌上睡觉,祝余下楼时,和打完球上楼的简希在楼梯间狭路相逢。
祝余登时不自然地垂下眼,想装作没看到直接下楼去。
简希忽然开口,“你跟梁阁分手了?”
祝余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有一览无余的惊惶,“什么分手?我没有说分手。”
他又低下头,黑眼珠在眼眶里无措地乱转,口中不停喃喃,“我没说过分手,我不同意分手,没有分手。”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简希看着他,又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还不能说吗?”
祝余垂着眼没答话。
“那个傅骧……”她微妙地停顿了片刻,凝神观察他的反应,“你和他走得很近?”
祝余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迅速镇静下来了,看向简希时眼珠子黢黑,“很快就好了。”他整个人紧紧绷着,自我开解般重复强调,“很快就好了,真的。你先帮我侧面和他解释一下好吗,我没有说过分手。”
可简希淡漠地错开眼,“我不要,你自己说。”
祝余始料未及,伸手要扯她,“简希!”
简希握着篮球轻盈地从他侧面闪过去,上到楼梯的拐角,又回过眼看他,“我不要。”
她说,“我本来就觉得他幸福得碍眼,你让他吃吃爱情的苦挺好的,让他哭去吧。”
祝余郁恨地站在那里,黑眼珠望着她时闪闪烁烁,几乎切齿。
简希居高临下地瞥着他,眼里居然有零星的笑意,“怎么,舍不得啊?”
她上楼了。
傅骧端着没合盖的隔热水杯起身,晃荡着出教室去,简希从后门进来,两人迎面而过,距离愈近即将擦肩,水杯突然脱手,迅速降落,眼看要落到简希脚上,泼人一身。
简希伸手一把握住了下坠的水杯,水杯里的水滚烫,围着杯沿晃出来一些,溅到简希皮肤上,洇得白皙的手背烫出一片红。
简希无动于衷,只抬起眼睑望了他一眼,直接将水杯又推回到他手里,用的劲大,水杯不稳又泼出来,开水回敬了傅骧一手。
简希说,“拿好。”
这个瞬间短暂无比,发生在第二节 下课的教室后门,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
他们若无其事地错身而过,等出到走廊上,傅骧才回过头去,看见女孩子大步向前的背影,他上唇稍稍掀起,“嘁”了一声。
高三又组织了一次模考,不知道是心绪烦乱还是状态原因,祝余手感并不太好,做得非常不顺,考完下来他已经能预见这次成绩并不会好。
这段时间精力大头确实没花到学习上,乱七八糟的事纷至沓来,严重干扰了他的复习进度,也打乱了他的学习节奏,总也沉不下心来。
照旧考完当天第二节 晚自习出了成绩,下课后一窝蜂涌去看了成绩。
班级和年级第一名都是姚郡,而祝余是班级第五,年级第十六名。
姚郡这次发挥得很好,每门分数都非常高,看完成绩后大家转过来起哄着膜她,看她时不免又看到她后桌的祝余,目光也不免起些微妙的变化。
从第一名到第十六名,一落千丈虽然算不上,但大跳水也是有的。
确实是个挺现眼的成绩,尤其在众人眼里他又折腾了那么多,不做班长,换掉座位,甚至性情大变,变得冷漠自我埋头学习,谁也不理,到头来,不仅没能守住第一名,还一连垮下去这么多。
好可笑。
祝余做完两道阅读理解才收拾书包回去,傅骧又跟着他身后,但不再不声不响。他会和祝余搭话,祝余不应声他就会拽住祝余的书包,或者扯住他发尾,一定要祝余吃痛或者烦躁地回头瞪他。
有时候祝余也会佯装着问,“你这几年在干什么?读书吗?”
傅骧定睛看了他半秒,忽然笑起来,脸在路灯苍白而艳丽,“躺着。”
祝余像是没听清,“什么?”
“就躺着,躺尸。”
祝余当他是不想说,继续往前走,听到他零碎地在后边嘟哝,仿佛抱怨,“我不喜欢躺着,好痛”。
祝余心不在焉地应声,“是吗?那你站起来啊。”
傅骧大笑起来,祝余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当然也不关心他为什么笑。
他回到家,打开灯,林爱贞还没回来,在客厅空空站了一会儿,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他妈解释成绩下滑的事,门就又被推开了。
林爱贞眼神痴直地进来了,她头发被一个廉价的塑料大夹子抓在脑后,枯黄里泛着花白,两鬓散着乱发,才四十出头背已经有些佝偻了。
她简直像淋了雨,失魂落魄的,神情恍惚。
祝余骇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怎么了妈?”
林爱贞哀苦地看着他,“车子让收了。”她手里拿着张单子,让明天去交钱拿车。
不是在鹿鸣门口没收的,是在她平常偷摸着去摆摊的那个公园,鹿鸣散完晚自习,她刚去那公园,就被城管抓住了。
祝余柔声安抚她,“没关系妈,明天交完罚款拿回来就好了,没事的。”
但林爱贞非常痛苦,她深觉自己犯了大错,像遭受了什么过不去的槛,不停地喃喃“怎么办?为什么我这么蠢,我以为十点多他们下班了,一过去他们就逮着我了。硬要把我的车收走,我太蠢了,满满,你怎么会有我这种妈?我想多挣点钱,我想给你买房的,我想……”
从祝成礼去世起林爱贞就惯常性的魂不守舍,时好时坏,祝余分不清她现在是真的以为这是件大事,还是神经质导致她高度地敏感和涣散。
他揽着他妈的肩,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安慰。
等她终于情绪平静下来,陡然想起什么,“对了,满满你们今天是不是考完出成绩了?怎么样?”
祝余猛地怔住,然后告诉了她。
于是林爱贞立刻开始了新一轮地痛苦与焦虑,祝余站在那里,像抽离了,他不用去听也知道她会说什么,什么时候会哭。等他妈哭了两分钟,他才重新开始安抚她,跟她保证、道歉,他会发奋,会努力,下一次绝不会再是这种成绩。
等闹剧终于平息,他背过身反锁了卧室门,没有按亮壁灯,他踉跄地走到书桌坐下,打开小台灯。
祝余双手抓紧书桌边缘,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呼吸。然后闭住眼睛,人慢慢低下去,额头抵住书桌。
他也想再跟之前一样下去长跑,或者抽一根烟,但他动不了,心理上的疲惫与痛苦外化成肢体上的无力。他像滩烂泥一样倒在书桌上,哭不出来,又不能喊,还没有梁阁,那种深刻地无助,他像被逼到一个狭隘的死角,又像被装进一个不透风的笼子。
烦得想死。
他一把攥住笔筒里的圆规,撸高袖子,照着左胳膊狠狠扎下去,他异常冷静地看着圆规刺进肉里,鲜血立即渗出。
很奇妙的,身体里那股左冲右突无处排遣的痛苦顷刻间像随着这些血一点点消散出去,他不觉得痛,他觉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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