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好多人看见冷着脸煞神似的梁阁用一种标准熟练的姿势单手端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他用那双被泪浸过的黑眼睛看着这群哥哥姐姐,翘了翘嘴又抵触地往哥哥怀里钻。
直到两边人群渐空,周围变得宽敞明亮,他听见哥哥说,“去,让他抱你。”
祝余正在看比赛单,他们班给每个参赛运动员都分配了后勤,转过身突然一个温软的活物搂住了他脖子。他看到一个奶乎乎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柔软的长发有几缕被泪粘在了脸上。
日头大,祝余皮肤有些沁汗,他怕会有气味,下意识地往后隔开一些,不让孩子碰到自己的皮肤。
“梁阁,这、这是你妹妹?”
不对,梁阁怎么会有妹妹呢?
梁榭落入一个明显没有哥哥那样精实有力的怀抱,有些单薄,甚至都能察觉到怀抱的主人那种无措的忐忑。
他看着祝余,用一种软软的,稚声稚气的语调,“你好,我是梁榭。”
祝余都能闻到他身上甜甜的不知是奶还是糖果的味道,他没跟小孩子特别亲近过,也不太会抱,稍微有些手忙脚乱,“你好,我是祝余。”
才刚认识,梁榭就忙不迭发出邀请,“你要来我们家玩吗?我有一个发财,你可以骑在它身上让它给你叼球,好吗?”
骑在发财身上让它叼球?
“我还有一个元宝,不在这个家里,在临西那边有院子的家里,我可以带你去,但是它可能会吃你的头发。”
发财他知道,但元宝又是什么?
梁阁说,“羊驼。”
……
居然真的买了羊驼。
祝余看着怀里人小鬼大的小朋友,“为什么要我去你们家玩呀?”
梁榭悄悄朝哥哥溜了一眼,他有些哭累了,没精打采地把婴儿肥的嫩脸蛋磕在祝余肩上,咕哝说,“因为你身上好香香,还长得很帅。”
“我哪里帅?你哥哥才帅吧,你有没有看到他入场举旗,那么帅。”
其实他走在方阵中间,哪里能看到前面的梁阁,但他就是知道。
梁阁看着他,嘴唇薄薄地抿着,“帅吗?天生的。”
他刚说完就有只手搭在了他右肩,同时一张清丽的脸出现在他左肩,“帅吗?我生的。”
……
梁阁看着突然出现的唐棠,猜到她心里一定在想——哈哈哈哈我就是天!
唐棠不化妆的时候,其实是比较少女,五官清晰、立体,天生的混血感,清丽而妩媚,看起来很显小,但她有股利落的英气,让人觉得十分不好惹。
“我妈。”
祝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抱着梁榭像偷了人家孩子一样,“阿姨好。”
唐棠笑着看他,“你好。”
梁阁把梁榭接过去,抱到班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霍青山坏笑着揪梁榭的脸颊,“哟,梁榭来了。”
梁榭拨开他的手,躲进哥哥怀里。
简希笑,“小鬼。”
“为什么你们可以一起上学?”他看着霍青山和简希,眉毛拧成结,“我也要跟哥哥一起上学!”
霍青山作为体育委员,难免要关注各个项目的比赛进程。
去看他们班跳远的,人一跃起来,两条腿就各跳各的,也不知道跳了一米没有。
当然也有厉害的,扔铅球就跟投石器一样。
他自己报了跳高,班上没什么人有跳高基础,跳高需要两个人,另一个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周敏行。
周敏行是那种做什么都非常认真的人,正直又死脑筋,第三次尝试跳杆失败后脸色灰败,离场时低着头羞惭地和正在候场的霍青山道歉,“对不起。”
“没事啦学委!还有我。”霍青山迎着阳光笑起来,周敏行看见他上挑多情的笑眼和藏在左侧的虎牙,光彩熠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运动会风风火火地过去,紧接着就是五一。
这个中药似乎没什么害处,祝余出乎意料地看见祝成礼人都精神了一些。
林爱贞每天都自我催眠一样神经质地念念叨叨,像攥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会好的,会好的,这药真有效。”
4号上午他陪他爸去A大附属医院做透析,梁阁微信上问他,在做什么?
“我在A大附属医院。”
“我在A大。”梁阁问,“要不要来找我玩?”
A大附属医院就在A大附近。
祝余愣了一下,好几次周末他们找他出去玩,他都因为学习婉拒了,他爸看他表情放空,“怎么了?”
祝余不太好意思,“我同学找叫我去玩。”
“去吧。”祝成礼笑着看他,“去玩。”
祝余好像顷刻间有了某种动力,但他又没忘记上次透析完他爸摔得那跤,“那我先去,等你做完之后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要不然我四个小时之后直接来找你。”
祝成礼微笑点头,“好。”
祝余轻快地跑出去,自从那次遇见林爱贞和人争摊位之后,他再也没有跟同学出去玩过。他笑着朝他爸挥手,雀跃地像要飞起来,乘着一阵快意的风,跑到A大门口,却遍寻不到梁阁。
五月初已经近夏,残余的春光即将消逝,毒辣的暑气大肆侵略。祝余出了些薄汗,微微喘气,给梁阁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就在A大门口。”
祝余握着手机四处张望,“我没有看到你啊。”
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点了一下,手机里和身后同时响起,“后面。”
祝余惶惶然转过身去,五月里叶茂枝繁,梁阁穿了一身黑色的剑道服站在他面前,深眉朗目,有种清肃严正的俊美。
他眼瞳放大,由衷道,“你好帅啊梁阁!”
他其实是那种对外界有本能好奇的男孩子,对新奇的事物抱有十足的热衷与探寻,只是被生活和环境逼迫着只能按部就班地往前看,压抑而苦闷。
他围着梁阁绕了两圈,“这是剑道服吗?你会剑道吗?”
“初三开始玩的。”
真的只是玩,中考过后A大附近开了家剑道馆,他有点兴趣,就偶尔有空来学一下,剑道非常严苛讲究,但并不如何实用。他急着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但祝余仍觉得厉害,他想起前阵子班上起哄梁阁,都说“梁哥罩我!梁哥罩我!”
他弯着眉眼笑起来,如法炮制,“梁哥罩我!”
可梁阁好似懊恼地攒了眉,“我叫梁阁,为什么都叫我梁哥,不叫……”
他适时地停顿了一下。
“阁哥?”这个念法拗口又别扭,祝余好玩似的又叫了几声,“阁哥,阁哥……”
他有些少年腔调,清脆而朗润,很甜,听起来就像在叫哥哥。
祝余后知后觉,板起脸觑着梁阁,有虚张的忿然,“哦,你占我便宜。”
“不白叫。”梁阁走到他身后去,突然往前倾着压住他,祝余被他压得半弯下去,真就被他罩住了。
他听见梁阁清朗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哥哥罩你。”
第四十四章 阁儿
梁阁要去把剑道服换掉,这种天气穿剑道服在街上走,既热又招摇。
祝余和他一起去了剑道馆,剑道修心,不骄不躁气质沉郁。祝余站在场馆悄悄张望,有两个穿着剑道服扎着马尾的女孩子热心地上前问他,是要报名还是观摩?
祝余正想解释,我在等人。
梁阁就换好衣服过来了,他穿一件黑T配卫裤,干净帅气,他手放在祝余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是一种半护着半揽着的姿势,“在等我。”
祝余只在A大附属医院附近吃过午饭,对A大周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去哪玩。
梁阁不一样。
梁阁从小就被A大的各种附属包圆了,他一路从A大的附属幼儿园,附属小学,再到附属初中,差一点就要升进附属高中,生病也是附属医院,他妈还说,“你以后要没什么出息,就来A大教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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