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朝着海骑去,八月热得磨人,暑气都成了波纹状的热浪,整个城市都在这股热浪中扭曲。
正逢晚高峰,街上有川行的人潮和车流。
拥挤,溽热,喧嚣,即将隐没在山海间的太阳。
祝余心里有满涨的热意,仿佛澎湃万丈,停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和梁阁说,有一点点难言地羞赧,“你再说一遍那个,就是舰长那个。”
“不知道。”
祝余回过头,难为情地小声提醒,“就是祝满满舰长那个。”
梁阁说,“哦,不知道。”
祝余哪里还看不出他故意的,“你知道!你快说。”
梁阁居然又跟着学腔,“你知道!你快说。”
“你又学我讲话。”
“你又学我讲话。”
“复读机!”
“复读机!”
祝余觉得他简直是个恶劣又幼稚的小学生,“梁阁!”
他真想让简希来看看,到底谁欺负谁呀!?还有什么哑巴像个复读机!?
梁阁终于没忍住笑了,“祝满满舰长。”很快又变得端肃意气,“领航员梁阁请求带你穿越银河。”
祝余握紧了车把,“好。”
出发!
第三卷 想和你蹦蹦跳跳朝夕阳奔跑
(狗血,drama,玛丽苏!!!慎入!!!)
第九十二章 高三
九月的清早天气澄和,六点四十,梁阁从餐椅上起身,对熬夜过度正有一下没一下嚼早餐的唐棠说,“等阿姨来收拾吧。”他背上书包,“来不及,我先走了。”
梁榭立即颠颠跑到他前头去,四肢呈“大”字努力抻开,拦在玄关,发财在他脚边毛茸茸地拱,“哥哥,口令。”
梁阁坐在玄关台阶穿鞋,唐棠跟了出来,懒洋洋倚着墙看他,环着手,漫不经心地问,“你那恋爱还谈着吧?”
梁阁动作滞了一瞬,又继续低头穿鞋,惯常含混地发出一个单音,不知是“嗯”还是“啊”。
“谈得怎么样啊?你那小女朋友是不也高三了?”
梁阁又那么应了一声。
“哥哥,你要说口令!”
“高三你别跟人提什么分手啊,你这保送了,耽误她情绪,影响人家高考,忍着,要不现在就分了。”
梁阁摸到公路车钥匙,拿着手机起身,“不分。”
唐棠笑出一声,“那人家要分呢?”
“哥哥,哥哥……”
梁阁扣上棒球帽,压低帽檐,“不分。”
他两手托起拦在玄关的梁榭,把他抱着放置到进后头去,机械地低声说了句,“哥爱你。”
边出门边低头按手机,给祝余发消息“我出门了”,手触到门把,又回过头来,“走了。”
九月还延续着酷热的暑气,道路两侧的悬铃木高得苍翠,祝余推着山地车从小区边的超市慌忙地跑出来,已经看到梁阁骑着公路车朝这来的影子,等人到面前,“你好快。”
他笑着拎起手里的冰棍,两支并连的,从中间掰开来,一人咬一根,冰凉的滋味在口腔漫开,骑着车风拂过来,轻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进校时七点十分,军训的高一新生已经开始早训,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军训服,矮矮黑黑的,看起来青涩又懵懂,祝余又不免回忆起自己刚进高中的样子,已经缥缈遥远得像上一世的梦。
以前总觉得长大和未来都好远,可暑假一结束,一下觉得未来好近,离长大也似乎一步之遥,现在进到高三,愈加迫在眉睫。
鹿鸣上一届高考成绩不差,但也说不上多亮眼,至少不如附中。今年状元在附中,姓颜,附中众望所归的男神,数物两门竞赛进国集,最后拿高考状元的大全才。
于是这届高三抓得尤其紧,除了周五的七八节课固定的“放风课”,只有月假了,班上也正是进入备战状态,无形的张力牵动着每一个人,氛围异常紧绷,下课时说话都忍不住放低音量。
开年级大会做“高考总动员”后,班上又召开了班会,方杳安站在讲台上,他总是不擅长开会讲话,碍了许久,“大家会不会觉得高三可怕,有压力?”
下面有热切的应答声。
“怎么办?我也有。”方杳安笑起来,“学校似乎对我们班期待很大。”
不谈竞赛,单说学业成绩,上次期末考,姚郡年级第一,祝余年级第二。
方杳安是真的压力大,他没当过毕业班的班主任,经验太少,而十班又是个虽然优秀拔萃却状况频发的班级,聪明淘气不安分,高二一年他就够心力交瘁了。
但这些都不能说。
“我想问大家,现在有明确的目标吗?或者俗气一点,梦想有吗?”不等学生应声,他又说,先认真想一想,下次月考总结我们再谈。
高二刚开始时先前的文学社社长问过祝余类似的问题,大学想学什么专业,祝余当时没有答案,现在依旧持续着这种茫然。
他要具体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有细想过,但一定要是优秀的,从容的,绝不能是庸庸碌碌的。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只能成为不得不成为的那种人。
不管怎么说,他不能让自己的高三出任何差错。
暑假结束,班上发生了一些变动,比如夏岚要出国,比如霍青山又回到学校。
班上同学在教室看到他都一时有些愣怔,是一种近似于尴尬和愧疚的状态,但霍青山毫无芥蒂地融合进去,和先前在校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一样。他很快又开始呼朋引伴,到哪都前拥后簇,会站在队伍前领着全班做课间操,也会跟学校里几个招摇的熟面孔混不吝地打闹,他又变得危险又耀眼,只是不再恋爱。
祝余想起他在寺庙里,用一片叶子遮住眼睛,脸抬着,在金色的阳光下寂寥又孩子气地说,他觉得学校又蠢又无聊。
他们又一起打球,艾山从青训营出来后就一直没白回来,自己都烦恼,“我也觉着有点黑了,怎么搞的,我还用了我妈的护肤品呢?”
霍青山说,“你还用护肤品啊?我以为你用的老抽呢。”
祝余笑得站不直。
周五早自习下课后祝余和郑子粤一道去新实验楼三楼整理往期刊,要和她细说一下事项,也算是交付,等到招新完毕,高三就正式告别文学社了,祝余也不懂自己是轻松更多还是难舍更多。
郑子粤对此十分郁郁,她没精打采地看着找期刊的祝余,心底说不出的怅惘和迷茫。
作为文学社下届的头部骨干,她还远没做好准备,前路困难重重,首先就是剑哥。
辜剑虽然对他们很好,却到底是个纪律老师,非常凶,嗓门又大又粗,平时虽然也笑嘻嘻地和他们开玩笑,但骂人的时候是丁点颜面不留的,遇到任何事第一句话就是吼,“祝余呢?!”
学长学姐们一走,他们就成了要抗事的“学长学姐”,既焦虑又不舍。
她想起第一次见祝余,还在高一文学社招新,她天生对人群中的帅哥美人自带雷达,一眼看到他坐在报名席上。那天下午天气好热又好闷,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半垂着眼在玩一支笔,对周围嘈挤的人群有隐淡的烦躁,就算这样,都已经好看得清新脱俗了。
她马上哼哧哼哧挤开周身碍事的群众,一夫当关般豪情万丈地握着表拍在他面前的桌上,他抬头看她,眼珠乌湛有光,眼底的情绪从漠然到温煦几乎没有过渡,她怀疑他根本没看清她是谁,就对她笑了。
因为是祝余招进来,她就理所应当地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只觉得他性格和外表一样恪纯,温温柔柔的,几乎从不生气,可他明明能抗事又有魄力,实在过于周到可靠,所以明明他不想当社长,大家还次次都投他。
她想祝余高中之所以没谈恋爱,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太忙了,班长,文学社社长,年级第二,还不论他平时参加的那些文体活动,每一项都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如何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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