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魔怔似的剖白把来劝她再找个归宿的祝余大伯直接骇得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说祝余像爸爸,可祝余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林爱贞。
在他刚察觉到自己喜欢上梁阁的时候,他就开始害怕,害怕被这种过于炽热危险的感情左右,害怕冷静与理智被逐渐蚕食。
当时他为了遏止这种情况出现,于是直接拒绝开始。
当然失败了。
他握着笔,心烧肝炙,宛如烈火浇油。
午休的时候,傅骧来了,他这几天差不多都这样,除了上下学照常跟在祝余身后,其余时间不定时消失。他和梁阁,一个被交代了不用管的插班生,一个保送了的竞赛生,缺课老师也不太在意。
天气预报连着几天说有雪了,结果下午反倒出了个太阳,冬日温暖澄澈的太阳,走廊上有不少人。
祝余出去接水,从后门进教室时,艾山背着个大书包出现在走廊那头,因为长期室内封闭训练,他这次白了许多,浓眉大眼特别精神,听得到热切的呼唤声,“祝观音!”
祝余眼睛猛地睁大,迅速撇过脸,闪进了教室。
艾山怎么这时候回校了?
艾山眼见他蹿进教室了,登时“嘿!”了一声,麻溜地弓着身奔过来就要开展“猎杀行动”,刚逼近教室后门,差点让横伸出来的一条腿绊住。
他紧急刹车,霎时看向腿的主人。
傅骧斜靠着走廊墙壁,正和不知道哪个班的人说话,金色的太阳撒了他满身,眼睫毛密密的像把乌扇子。
艾山身高接近两米,需要低着些身子来看他,专注得像狗看见地上停了只蝴蝶,“你,你就是我们班新同学吧?”他还挺友好,“你好你好,我之前封闭训练去了,没和你打过招呼,我叫艾山,打篮球的。”
傅骧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看他,有个浅浅的,意味不明地笑。
艾山还要说些什么,猝不及防被人拽着后领直接拖走,差点勒死的艾山自救地扯松前领,偏过头去,瞥见梁阁冷冽的侧脸,他被拖得踉跄了两步,那个漂亮的新同学就把他胳膊拽住了。
梁阁倨傲地偏过头,和傅骧的视线豁然相撞。
被两方争夺的艾山:?
梁阁瞳孔漆黑,懒洋洋觑着人的时候有点三白眼,看起来又冷漠又凶。
傅骧定定地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刚松开艾山的胳膊,“我说你……”
梁阁侧过脸,拎着艾山直接走了,他天生懂得怎么目中无人。
傅骧被晾了个干干净净,脸色一阴,当时就要过去。身边和他说话的人连忙将他按住,摇着低声说,“他们家……”做了个手势,无声说“砰砰”。
“你就快走了,别节外生枝了。”
艾山被梁阁一直拽过去坐下来,晃着脑袋左顾右盼了一阵,“怎么了?这怎么了,还有祝观音怎么坐那去了?”过会儿,他又掩嘴在梁阁耳边小心地问,“不是,你们……怎么了吗?”
梁阁不说话。
艾山于是也识相地不说话了。
风波中止。
晚上十点多回到小区,祝余进了楼,踏上楼梯,快到转角处的时候,傅骧站在下面忽然叫住他,“喂。”
祝余回过头。
傅骧仰头看着他,眼角弯弯的,有点笑模样,“你还喜欢虎鲸吗?”
祝余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虎鲸,并不言语地立着。
他呆愣的反应让傅骧心情瞬间败坏,神情变得不屑又厌烦,像他是块该一脚踢开的垃圾,傅骧一直不说话,祝余都要回身上楼了。
听到他在后面说,“我明天不去学校。”
祝余心口砰砰直跳,兴奋的战栗感让他指尖发麻,就是明天了,一定就是明天,他沉静地说,“嗯。”
他回到卧室,背靠着房门,呼吸激动得有些急促,心脏都快得要麻痹,浑身燥热得发晕。
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又想起梁阁来——没事的,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也就那么几天,视而不见作样子又不是做不到。
就这么几天了。
第二天祝余自己去的学校,清早天就阴得发黑,天气预报说今天晚间有雪。
第六节 课是体育课,照旧是前二十分钟不让回教学楼。
今天是在室内篮球场集的合,解散后男生们就地打起球,祝余有些无所事事,不能回
教室,又没有伙伴,他于是决定又绕着室内体育场转圈。
绕了两圈之后,他发现他们班球场周围的人多起来,高一高二课业还轻松,竟然有不少人来看他们班打篮球,男女生都有,球场边很热闹。
祝余站在人群后,听到前面的女孩问,“梁阁手腕上戴的什么?蓝色白色的那个,不会是头绳吧?!”
同行的男生不太耐烦地解释,“篮球手环啦,就是护手腕,防汗的。”
之前祝余篮球入门,问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戴篮球手环?”当时艾山也是这么回答的,“扣篮可以保护手腕,也能防止汗流到手心。”似乎颇多益处。
但是梁阁说,“好看。”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无耻又骚包,来学校不想着认真学习,就想着打扮装酷勾搭女孩子!
祝余像被灌了一肚子柠檬汽水,正咕噜咕噜往上泛泡,张嘴都是酸的。
他决定奉行视而不见原则,抬脚就要离场。忽然,场上不知道谁把球朝这掷了过来,又快又猛,一群人齐齐后退,前面的男生仓皇间踩住了祝余的左脚,然后往后一倒。
祝余狼狈地摔在他身下,全身都疼。
丢了球的男生跑了过来,摔在他身上的男生也立即起身,“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祝余坐在地上,动了动左脚脚踝,好痛。
“脚好像扭了。”
他几乎有些挫败,怎么会这么倒霉?
其他人也蜂拥地围了过来,但梁阁立在原地,百无聊赖地低下眼摸了摸指尖,直接走了。
被人扶起来的祝余死死盯着那个修颀的背影,几乎在用眼神无声地朝梁阁喊,我很痛哦,我的脚踝扭伤了,可能会断哦!你还不回头!还不回头!梁阁!
他看着梁阁利落地走出了室内篮球场。
崴脚并不很疼,但梁阁的漠视和不以为意霎时让这种疼乘以一万倍,他觉得自己疼得要裂开了。
纵使这些天他态度生硬,待人冷漠,但班上同学们还是体贴关怀地问他,能不能走,需不需要扶去医务室?
祝余摇头,“不用,谢谢。”
他再三拒绝后,身边的人也散开了,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冷风都透过他身体去。
他失神地站着,看到校篮休息室的门,卷闸已经换了新的,他想起上学期就因为他较劲想要偏着头过门,梁阁就低下身来背着他过去。
正恍惚间,大门出现了个高高的人影,朝他这跑了过来,祝余的呼吸只窒了一秒,就看清了。
是艾山。
祝余真为自己心底的那抹失望而羞惭,艾山跑上前来,“没事吧,祝观音?脚疼吗?”
祝余赌气似的自暴自弃,“疼死算了。”
他才十六岁,过年才要满十七,会幼稚,臭屁,不成熟,自以为是,他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事实上崴了脚,梁阁没来扶他,难过就铺天盖地。
都怪傅骧,他想,都怪叶连召,一共两次跟梁阁吵架,都是因为这两个该下地狱的畜生。
不然,梁阁怎么会这么冷漠,梁阁才不是这样的。
艾山径直卷起他左裤脚,触了触他肿胀的脚踝,“能走吗?去医务室看看吧?”
祝余没说话。
艾山站起身,“算了,我背你去吧。”
祝余木然立着,被艾山背到背上起身时才反应过来,腾空感让他晃荡了一下,然后又沉默下来。
艾山很高,肩背宽阔而结实,真就像座山一样,稳稳地背起他。
以前梁阁背他,他总好奇梁阁这样高,往下看的视野是怎样的,总要探头往下望一望,现在艾山比梁阁还要高,可他已经没兴致再看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