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又将话给拉到了正题上。“陛下这么说,我倒是安心了不少。”又说:“只是这些日子不是在大牢里,就是在坤宁宫,着实没有联系过。”
“陛下若是想用他们,还得让我想办法去找一找。”
“让你去找一找?”晏淮清看向他,直接走到了他的侧前,挡住了大半的窗户,也挡住了涌进来的凉风,不过是这么一会儿,东暖阁就变得沉闷了。“只怕是有去无回,又或者,给了你暗自谋划取朕性命的可乘之机。”
李浔慢慢地侧过脸垂眸看向晏淮清,将另外半边合着的窗子给哐当一声推开,房中又变凉了许多。
他问:“陛下当真这么以为?”
晏淮清没有说话。
两人这么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暗生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直到一阵猛风吹过,将窗子狠狠地拍出了声响,晏淮清才偏开了眸子。
李浔眨眨眼,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展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陛下可真真是怪错我了,且不说你我情谊如何,便对着大晏,我也是忠臣一个。”窗子还在被风吹得晃荡,他干脆伸手合上了,顺带扫走了对方衣袍上沾上的几滴雨。“也不知陛下是哪里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又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
“是非自有人评说。”晏淮清走回坐到了八仙桌旁。“皇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世人早有论断。”
李浔哼笑了一声。
世人皆对他有误,不信世人、只信心,这是对方说的。
世人早有论断,这也是对方说的。
其实世人如何根本不重要,到底是他晏淮清心中有恨。
“是——”他也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世人皆说我祸国殃民、蛊惑帝心。”
“陛下可要小心了。”
他抿了一口,是热茶,左右都喝不下,就又放下了。
两人也没再多说。
……
今夜晏淮清又伏在案上睡着了,他照旧将人抱上床,相拥着睡了一晚。
-
晏淮清将他带回了掌印府,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是短短的几旬,掌印府就变成了一座死宅,门下牌匾结满了蛛网,荒草长了半人高,檐下也有燕子衔泥搭了窝,叽叽喳喳的雏燕张嘴待食。
从前他也没有多喜欢这座宅子,加之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活人,没有什么精细活的必要,所以外人见不着的地方,杂草都没叫人除,个个院子也没取名字,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等大仇得报一了百了。
如今却没由来地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也难免想起了掌印府的人都在的日子,那时还算得上是有几分热闹。
莫名地,他又想起了自己移栽在园中的那棵玉兰,不知如今怎样了。
“你的暗卫,总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又或许就在里头等着你。”站在他身旁的晏淮清忽而很笃定地说,又道:“如今你回来,定能找回他们。”
说完,侧了半个身子,冷淡地看着他。“只是不要耍花招,李寒浔。”
“陛下说的哪里话。”他还想逗乐几句,怎知晏淮清抬腿就往里走,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他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也还是跟着一起进了去。
站在门外看还不算些什么,进了大门之后才真是觉得破败,往里吸了一口气,似乎呛了一嘴的灰。
“呀呀呀,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他拉着嗓子懒洋洋地吐出了这些字,也借着这些音叹了半口气。
晏淮清没与他一同感慨,只是在前厅随意地走了几圈,就颇为冷淡地说:“请皇后唤人吧。”
李浔眉间一动。
如今他人已从坤宁宫当中出来,又重回了掌印府,总得做些什么不是,不然哪能对得起这次的机会。
“陛下莫急。”他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些,虽然知道对方对自己堤防得很。“人在身边就有人在身边的叫法,不在也有不在的叫法。”
“如今我与他们这么久未相见,也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光是靠嗓子喊,怕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应答,我……”
“你直说要去做什么便是。”晏淮清蹙着眉说,大抵是觉得他有些聒噪了。
得,又被嫌弃。李浔耸耸肩。
于是他便直言道:“我要回一趟厢房,房中自有我可以联系他们的东西。”
晏淮清看了他几眼,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沉吟了片刻方说:“可以。”
语罢,两人就朝着厢房的方向而去。
这条路两人一起走过许多次,便是足下有多少阶都记得清清楚楚,谁又能预料得到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呢?
难免唏嘘。
不过走到了半路,李浔便再次想到了其他的什么,故而又不安生了起来,足下的步子开始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而去。
叫走在他前头的晏淮清,一下就看了出来。
于是低喊了一声,“李寒浔!”
“诶——在呢!”他转了个圈,可迈出去的那个步子就是没有收回来。“陛下有何吩咐?”
“朕可准许你擅自走他道了?”
被人戳破了李浔也不气恼,颇为理直气壮地说:“园中那棵玉兰,可是我亲手挑选亲手栽、亲手照料了一段时间的,上回来匆匆忙忙,今个儿得了空,就想瞧瞧长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里也未免几分感慨。“想来也确实有些遗憾,错过了它的第一茬花开。”
晏淮清垂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原本冷淡苍白的面上,忽而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既想要看看,那去便是。”
怎得这么好说话了?他都做好了要纠缠一番的准备了。
“那……便去看看?”李浔又反问了一遍。
“嗯。”
这次晏淮清让他走到了前头。
他想着那棵他精挑细选的玉兰,脚下的步子不免也变得轻快了一些。
然而到了地方,李浔才知晓对方那笑都藏着什么意味,自己的笑却是挂不住了。
玉兰树已是断木一棵,独独只剩下了一个树干插在土里,而从前葳蕤的枝桠不再,呈枯死状倒在了一旁。
李浔依稀可见泥地里还有半片枯了的玉兰,又或许那是他错看了。
“李浔,玉兰花开了。”从前,对方依偎在他的怀中说。
“李寒浔,玉兰树死了。”如今,对方站在他的身侧说。
他努力地展开了跳动的眉心,压着心中翻涌的情绪,侧身看向那个面容冷淡的人,问:“是你砍的吗?”
“是。”对方答,又带着几分病态的笑说:“树死了,玉兰花再也不会开了。”
忽而一阵狂风平地起,园中的杂草、枯树一同沙沙作响,满园的尘土被卷起又落下,几分薄而淡的玉兰香在空中漫开。
晏淮清掩住了口鼻,往后退了几步。“朕不想再闻到这个味道。”
而后又问他,“看完了吗?看完就做正事。”
作者有话说:
身体确实是有些不舒服的,今天也好难过。
PS:昨天其实有在评论区发请假条,但是可能有一些小伙伴没有看见,一般不更新就是有紧急情况!以后的话都是会在评论区发的。
第117章 【拾肆】错
李浔难得一次没有动身离开,哪怕晏淮清再次不耐地提了一遍,他也还是站在原地。
他往玉兰树的方向走了几步,蹲下身去看那片成泥了的干枯花瓣,伸手碰了下,发现确实拿不起后才问:“那个玉镯呢?”
“砸了。”晏淮清用一种不甚在意的语气对他说。
“砸了?”他嗤笑一声,大步走到了晏淮清的身侧,一把攥住了那藏在衣袖下面的、纤细的手腕。“我用了多久雕刻而成,你知道吗?”
对方也没有挣扎,听了他的话正想开口回答的时候,被他给打断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