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心智,再一心向民,那大晏百姓往后的日子不会差。
是好事一桩。
“陛下说得不错。”他丝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又问道:“那陛下以为,南夷他们更看重的会是西南西北哪个地方呢?”
晏淮清抬眸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食指与中指合并,轻轻地在西北的那个圈中点了点。“这里。”
“正是如此。”李浔点了点头。“所以臣要带兵去这里,让他们的计谋胎死腹中。”
说到这个晏淮清的兴致显然没有方才高了,立刻收回了手,还偏开了头,冷淡地说:“朝中武将良多,用不着你。”
“他们都对陛下有用,独独是我没有,所以正应该用我。”李浔回他。
晏淮清仍旧一口回绝,“司礼监掌印已死,你现在又用什么身份去领兵作战?”
“臣是司礼监掌印、是大晏的皇后,或者是其他任何随便什么人,无非都是陛下的一句话罢了。”一个身份,只要晏淮清想,而他也愿意,那自然不难换取。
最后李浔又补了一句。“子卯叔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臣的父母妹妹皆丧于他们之手,此番,也是为了手刃仇人。”
是为了手刃仇人不假,但也确实想为晏淮清做些什么。
新帝上位并不容易,何况还是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之下,更是举步维艰。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在了眼里,晏淮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夜半三更也常在处理奏折。
晏淮清沉默了,垂眸看着地上一动也不动。
看起来好像很淡然,但其实又似乎有些情绪在其中。
东暖阁寂静良久,还是李浔先开口说的话。
“陛下放心,臣绝无二心,何况子卯叔尚在宫中,臣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李浔只如此去说服晏淮清,子卯是他的软肋,对方知道,也正是因为对方知道,才能与之有商榷的余地。“若陛下还是不放心,可让心腹跟之。”
“好了,别再说了。”晏淮清再一次打断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朕准了。”
作者有话说:
又下暴雨了……惨兮兮。大家要原谅一下我今天迟了一些吗?
第122章 【拾玖】助
再摸到那身绯红色的飞鱼服时,李浔的内心很平静,毕竟一身衣服而已,代表不了滔天的权势。
“这是……”
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道年迈却并不苍老的声音,他就知道是邬修明、韩元嘉等人到了。
也没有藏着掖着,足尖一转,就回身与邬修明对视上了,笑着说:“太师,别来无恙啊。”
“李浔!”邬修明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住了拳。“你怎么会还活着?”
“你不是丧生于大火之中了吗?”站在邬修明身侧的韩元嘉也被吓了一跳。
独独是立在一侧的晏淮清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打算和被惊到的二人解释些什么。
李浔收回自己的视线,垂手扫了扫起了几道褶皱的衣摆,道:“司礼监掌印李浔死了,站在你们眼前的,是即将领兵作战的李浔。”
“如此三言两语,如何服众?”邬修明不知是不是猜出了几分内情,讶异不再,只是抚着长须长叹几声。“朝中文武百官,又怎么会相信这一番说辞?实在是太莽撞、太胡来了!”
“喔?”李浔斜看着邬修明轻扬一声,而后取下了挂在身后的飞鱼服,握着一步一步地往屋外走。
邬修明与韩元嘉也不自觉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被他带出了厢房。
一边走,他又一边说:“陛下不说,邬太师你不说,韩指挥使不说,就连我也不说,那天底下,还有谁敢说司礼监掌印李浔还活着?”
绯红的飞鱼服被他提着丢到了门外的空地上,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吹燃之后掷到了衣服中。恰有一阵清风起,飞鱼服上的火很快就借着这阵风燃了起来,热气扑了他们一身。
“喏。”李浔抬着下颌,对着两人指了指那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这不就是……丧生于大火之中了么?”
邬修明眉头紧蹙,往前走了半步。“李浔!你……”
“嘘——”他挡在邬修明的话之前,竖着食指左右晃了晃,“彼时我都能做到的事情,相信现在太师和指挥使也能做到,何况……”他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晏淮清。“不是还有陛下在吗?”
晏淮清也还是没有反应,半个身子都融到了阴影中。
说到这里,邬修明回身看了晏淮清一眼,重重地摸了几把白须,似乎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在其中,眉头皱得成了一团。
“我知太师对我误会已深,从前便总说我阉人误国,不放心也是应该的。”他展了一下腰,懒懒地靠在了门框上。“故而如今主动告知身份,是浔对太师的诚意,浔对大晏的心,日月可鉴啊!”
邬修明从前就不怎么与他交谈,一是轻视他阉人的身份,二则是常被说到无言可对。
“所以太师……”
“李浔。”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晏淮清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他收了话头,侧身看去。“嗯?”
就见那人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太师不必忧心,朕自有考量。”
李浔半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往对方的方向倾了几分。
邬修明又叹了几声气,长须都被薅下了几根,手也还是没停。韩元嘉早已是不做任何的反应了,只顾站在一侧。
此时此景逗得他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声惹又得对面的人怒目而视,“也罢也罢。”邬修明再次长叹一声,“既然陛下心中自有决断,那老臣也不再多言。”说完还要再看向李浔,沉声道:“还望李掌印,能够教老夫看到你日月可鉴的真心。”
李浔耸了耸肩,并不多言。
晏淮清在邬修明说完之后点了下头,“朝中之事,便有劳太师了。”语罢,就微微侧身转向了吐出一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口的韩元嘉。“此番出征,还需你协助。”
“可羽林军是陛下亲军,只守京都保卫陛下……”
“然而眼下你的陛下无人可用啊。”李浔插了句话。
韩元嘉确实是个忠厚的不错,这么多年在晏悯身边也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能站在晏淮清这边都让他惊讶得不行。然而败也败在了忠厚这一点,认着死理不懂得变通。
“这事儿交给你,那是信任你,你岂能辜负了陛下不成?”说着,他正想抬手搭在身侧晏淮清的肩上,却又在快要落下的时候记起了此时他们的身份,手腕急急地转了一个弯收了回来。不过面上也不显,仍旧淡然道:“再说,我们……喔不,他们东厂的人还在呢,自然不会让陛下受难的。”
韩元嘉面上为难,带着几分忿忿之意,却又没法儿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发出来,只得甩下了一句。“全凭陛下做主。”
那就是再无可谈的必要,一切按照李浔设想好的计划行事了。
他与晏淮清还有要事要谈,邬修明和韩元嘉便先行离开了这里。
脚步声渐远,彻底听不见之后,晏淮清竟然先他一步开了口,带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情绪。“泠河逃出宫的时候,是韩元嘉带兵去抓的人。”
按理说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些话是不会说的,可也还是说出了口。
大抵是情绪实在无处宣泄了。
李浔一顿,迟迟地回想起雍和公主晏泠河已逝于盛元二十四年的春天,连带着他派过去的那个又聋又哑的暗卫鹿蜀一起。
“是,我记起来了,那你……”
人常常会为无法接受的结果做一个假设前提,以此倾注懊悔和转移无法忍受的情绪。放在此事当中就可以说,若不是韩元嘉带人,或许晏泠河早就与鹿蜀一起逃离开了这里,或许过上了悠然闲适的生活,又或许浪迹天涯,但终究是自己做主地活着,可他们没有逃离开。由此,晏淮清失去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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