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死了的回答,所以他顺着意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死了。”果然,晏泠河如此回复他。但又继续说:“我原先是很难过的,可如今我又想得明白了,这深宫重重,只有死了,才能活着。”
“所以我决定不要再想他了,都说活人的念想会拖着死人不愿投胎,那就让他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他听得浑身一颤,靠在梅树上的身体有些发麻,让他无法动弹。
晏淮清是死了,可李重华还活着。
李重华逃不了、走不远,也回不去了。
“公主,草民听不太懂。”借着大帽的阻挡,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艰难地吞下了堵再喉口的东西。“草民听不太懂。”
晏泠河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李重华第一次看不懂这个妹妹眼神当中的情绪,很空、很泛,但又很复杂。
良久,她才开口道:“喔,听不懂也没关系,毕竟说给他听的。”
园儿里的锣鼓声响了起来,是要开宴了的意思,他得在此之前回到李浔的身边去。于是有再多的话也都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一个已死之人还能见到生前的亲人,算是一种幸运与恩赐了。
李重华撑着树扶直了自己的身体,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公主,草民得回到老爷的身边去了。”
“好,你去吧。”晏泠河倒是不急,还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又再多看了几眼,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听到了她细微的咳嗽声。
可是感染了风寒?这天也确实太冷了,京都今年有违常理地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怎么也不停。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没忍住回身说了一句:“公主应当好好注意身体,莫要贪凉。”
晏泠河似乎轻颤了一些,又似乎没有,大抵是李重华的错觉。
她只说:“好,我这就回去了。”
开了宴李重华才知道晏泠河说的回去是回宫里去,他扫遍了整个宴上都没能见着她,难免产生几分失落。
却也因此发现,晏鎏锦的皇子妃和生了庶子的外室都不再场,前者他不知,可后者今日分明来了此地,这又是何故呢?
待到晏鎏锦将那庶长子抱了出来与他们看,李重华就没有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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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太平之夜,早先靠在假山石边上躲懒的时候,就听了不少辛秘的话,如今开宴不过是刚吃了几口热饭,后院又闹哄哄地生了事儿。
宴上众人都放下了筷子,静了一会儿才听清从园儿里传来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救命啊,救命啊!死人了,来人啊!”
这下,便是谁都没有办法继续吃下去了,就连晏鎏锦的脸色都不可避免地变了变。
李重华转头看向李浔,确定一下是不是对方生出的事端,为了给晏鎏锦一个不快。而此时对方也恰好转头看向他,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对着挑了挑眉以示自己的清白。
宴上的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有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里慌张地给晏鎏锦磕了好几个响头。“大皇子,不好了不好了,园儿里出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殿下,这事儿听得紧急,可是耽误不得啊!”那侍女的话音一落,李浔就率先地站起了身,扫了扫自己的衣摆,对着单挑了一下眉。“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么一出给闹得不上不下,晏鎏锦就算是想派人过去先应付着,等筵席散了再去解决也是不能了,最后只得带着一众宾客跟着侍女一起去了事发的园儿里。
走了一段李重华觉得这路眼熟,后来才知竟是走向他方才歇息过的假山石处的。
那山石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寒冬腊月里的只有枯荷的残枝,没有可以赏的景自然也没有挂着灯笼引人来此。所以也方便了方才那些人做的辛秘之事。
还未靠近,李重华就嗅见了淤泥的腐臭味,不知发生了什么将沉底的淤泥又翻了起来。
绕过了那块假山石,就是荷塘了。一众小厮打着灯笼将荷塘围了一圈,骤然光亮。而尤为僻静的地方一下挤进了如此多的人,也变得喧闹了起来。
他这才看到塘边躺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淡青的竖领袄裙,浑身已经沾满了塘底的淤泥,头发也散乱地遮住了面容,仔细瞧也瞧不出胸脯还有起伏。
大皇子设的宴上死了一个人,这个认知让周遭的众人哗然,有好事者已经和身旁人低语了起来。
而晏鎏锦的面上变得更不好看了,两条眉毛是怎么努力都摆不平。他挥手唤了一个贴身小厮去查探,在那躺着的人的颈侧摸了摸后,回身摇了摇头。
确实是死了。
李重华看这一幕看得心紧。
又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是何人?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晏鎏锦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盯上了方才闯入筵席的侍女,指了一下她。“你喊的救命,便你来说说看。”
李重华侧过身子看向了站在自己右侧的、也沉默着观望的李浔,不想开口被其他人觉察,于是便扯了扯李浔的袖口,只动着嘴问:“怎么了?”
李浔顺着袖口反握住了他的手,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倒是以为我事事都会知晓。”
“你不知?”他反问。
倒不是真的就觉得李浔无所不能了,只是这毕竟是晏鎏锦设的宴,李浔与晏鎏锦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设防,又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去探寻。
他问完,李浔就笑了一下,“也不是全然不知。”
“那……”
李重华正想多问一些的时候,李浔忽而伸出了右手食指轻碰在了他的唇上,说:“你先看。”
他眨了眨眼,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对方灼热的指腹,又把视线放在了那具死尸的身上,但被李浔牵着的手却没能如愿地抽出来。
“是……是……”那侍女跪在晏鎏锦的身前,不知道因为恐惧还是其他,浑身不停地颤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看到晏鎏锦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大抵是在压制怒火。“是什么?你无需害怕,说便是了。”
那侍女又是了几句,忽然之间抽搐着昏了过去。
晏鎏锦叫着人去把她唤醒,又派着侍卫去将周遭搜查一遍。
只是那侍女也不知为何,泼了两桶凉水上去还是昏迷。晏鎏锦无他法,只得亲自走近去看那躺在地上的死尸。
李重华就着两人牵着的手,也把李浔带着走近了一些。
因为他看着那具尸体,有些说不出来的眼熟。
第39章 【叁拾玖】口舌之争
“将她的头发拨开,让本皇子看看她的脸。”晏鎏锦在尸体半步远的地方站定,背着手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地上的死尸。
一直在他身边的小厮得了命令,哆嗦了两下还是蹲下去用手拨开了那尸体的头发。
“大皇子,是,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
“哦?”晏鎏锦惊疑一声,将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了些年纪了。”
李重华心下一怔,心中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想,忽而知道为什么这人会让他觉得眼熟了。
那边晏鎏锦也下定了结论,“倒不像是哪家的夫人,更像是谁家的家人媳妇。”说完,看了一圈,问:“是谁家的,谁家带来了?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这么一问,如平地一声雷,众人又闹闹哄哄起来了。
“我兴许知道是谁了。”李重华侧过身子,凑在李浔的耳边轻声地说着。
李浔便半眯了一下眸子,“哦?”
李重华叹了一口气,“是个可怜的。”但除了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与李浔说了太多的话,惹得旁人注意到此,多生不必要的事端。
众人议论纷纷也没一个上前去认领,事情又陷入僵局的时候,却忽而从人群后面挤进了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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