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榆风风火火从裘禧身边掠过,她纵了纵鼻子。
“哥,为什么身上一股骚味?”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缝,裘榆把牛仔裤丢出来。
“帮我洗一下。”
裘禧半躺回沙发上,跟被抽了骨头一样,恹恹的:“不是吧,我看起来没事做吗?”
“五块。”
类似的交易是常态,裘榆没等裘禧继续发言,嘭地一下关了卫生间的门。
裘禧瞪眼,瞪这万恶的资本家作派。
但俗人信奉俗话,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她用木杆把地上的裤子挑起来放去阳台的塑料盆里,烧出半壶热水灌进去,加倒一瓶盖的洗衣粉。
杆子一扔,搓了搓手回去客厅。
等她把一切慢吞吞地做完,裘榆已经换了身清爽衣物,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裘禧盯着电视:“饭菜端去厨房了,纱罩下面。”
“不想吃。”
裘榆坐她旁边去,问,“袁茶她哥要给你们补课?”
“啊。”
“谁牵的线?”
“那肯定是妈妈啊。
人家兄妹俩随时可以一对一教学,加我一个外人进去还不明显吗?”
“妈也叫我去了?”
“怎么可能,她才懒得和你找架吵。”
“但袁茶今天让我也加进去。”
裘禧弹起来:“你啥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没熟过。”
裘禧狐疑:“那你和袁木哥搭上交情了?”
裘榆觑她,听起来,袁木和我搭上交情他很亏吗。
裘榆开口:“不熟。”
裘禧露出惶恐的神情:“那小茶疯了?八竿子打不着啊!”
裘榆确定了本就确定的事,起身离开。
她猛地转头,骨头咔咔响:“她不是喜欢你吧!”
裘榆十分肯定地掷下一否定词:“不是。”
趁五块钱还热乎,他关卧室门之前继续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我睡会儿,六点叫我。”
裘禧撇撇嘴,握着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
狂浪一样涌来的热,吞噬人的意志,使之昏沉疲软。
裘榆被窗台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
想起床,手上虚虚地握了一下拳,圈不实,力气被梦魇夺走了。
西边还挂着夕阳,和雨共存,天色尚明。
他神志混沌,恍惚地重新阖上眼。
再次醒来是傍晚七点,裘榆看清楚时间后忽地从床上腾起,一跌一撞闯出卧室。
家里一片昏暗,裘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裘榆疾步寻去阳台,对面二楼的窗帘没有拉开,灯也未亮。
他松一口气。
雨还没停,势头变小。
裘榆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站着,上半身趴在阳台护栏上。
橘子味儿的洗衣粉也盖不住角落盆中鸡味腥臭,他无甚在意,默然地望向街口。
斜风细雨,挂在空中,结成一张雾蒙蒙的白网;落到草地里,屋檐上,摇身变为千千万万的虫。
淅淅沥沥的声响,是它们在分食天地。
裘榆一直觉得,雨是一场嚣张、堂皇、却难为人知的阴谋。
一会儿看那扇狭小破旧的褐色木窗,一会儿看人满为患的街面。
他一直站在那里,守到天黑。
裘禧去了小吃街,还七七八八打包了两袋吃食提回来。
看屋里漆黑,她以为家里没人,把灯拉开之后惊得后蹦两步。
“悄么悄声,吓死个人。”
裘禧嘟囔,“哥,来吃东西,南街的那家卤味绝了。”
她摆好餐具,没听到裘榆作声,又说:“怎么老爱站阳台,有啥好看的。
中午就没吃饭了,喂饱你肚子再去喂蚊子吧?”
“自己闭上嘴吃。”
裘禧知道裘榆这是心情不好,但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没招惹他,于是有底气,小声嘀咕:“闭上嘴怎么吃。”
临近九点,菜场许多店关门收摊,剩几家烧烤店夜宵摊开始喧哗。
才第一轮就有人喝醉,朗声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往桌角抡碎一个酒瓶,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给龟孙开瓢的。
然后那个人终于伴随玻璃渣四溅的声音出现在街口,走进这茫茫雨幕中。
十七八岁的少年,远远的,撑着透明色圆伞,渐渐走近。
伞如剑,刺破这场雨,摇曳着,笔直地,跃入裘榆的视线。
愈近愈清晰,裘榆先看他一路没有顾忌地踏水成花,再看他的白鞋被浸湿呈深灰色,然后看他裤脚挽高了露出脚踝。
身影即将没入楼下商铺的蓝棚,伞檐蓦地向后一倾,裘榆最后看清楚他的头发半干,今天肩上没有书包。
伞下的人仰头,抬眼看向了三楼阳台。
那道眼神清冽端正,穿过雨、风、尘埃、纱雾和热气,轻飘飘送上来,引人探他眼底。
冷光聚于瞳孔,眼底藏湿润的凉意。
一方窥视,演变成两方对望。
而裘榆神情坦坦荡荡,甚至偷偷钻得时空的罅隙,揣摩起楼下这人周身的锐利与沉静。
天泛靛蓝,眼边有粉红的招牌明灭闪烁。
他的目光是虚物,却能在这幕光色暧昧的夜里牵连出触觉——是坚硬的,猝然望过来,抵到裘榆的眼睛,抵到裘榆的胸口。
摸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感觉。
心脏察觉到危险一般地窘促疾跳,裘榆好似没发现,脑内继续思考,或许和此时他手中紧攥着金属伞柄无不同,是温热的,也柔腻。
袁木,雨中的袁木。
裘榆默念。
另一场阴谋。
更密,更周全,更避无可避。
裘榆再次沦为猎物。
作者有话说:
觉得还行就点个收藏投串海星昂,多谢您! 第2章 靛蓝 你敢不敢杀人?
绵密的湿度,压低鸟的翅膀。
它们被迫低空飞行,与人类界限模糊,天空精灵堕为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俗物。
袁木踏出楼道口,出神地看着电线杆之间布满密密麻麻的鸟雀。
鞋面不能挡热,暴露于太阳底下,金白的光伴随不寻常的高温爬上来,像无形的火舌。
遭它舔舐,有灼痛感。
他退两步缩回脚,折身去楼上拿伞。
热得异常,今天会有雨。
摸出钥匙开门,碰到袁茶挎着一柄长伞,正穿鞋。
袁木顿步,侧身而过。
“哥!”袁茶叫住他,把伞递到他眼下,“妈妈说,这个天气一会儿可能下雨,我还想着你没走远的话去追你呢。”
可这不是他的伞。
袁木看了看她,还是接过来。
塑料制品,伞面透明,洁白色弯手柄,有一按就能滑开的圆钮。
十分优雅漂亮,属于女孩儿。
“谢谢。”
袁木说,“那我先走了。”
袁茶不想只答“嗯”,显得冷漠,就学电视里的大人,老成地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注意看车。”
袁木意识不到这种反差出现在14岁的妹妹身上是好笑的,只微微点头,离开之前又说了一次谢谢。
袁木很早就发现袁茶性格中有些天真无忧的气息,比如,喜欢并且购买了这么一把华而不实的伞。
如果这把伞是有色的,那么现在他就可以举起来挡一挡天上那枚不热死人不罢休的太阳。
可惜它不仅不实,且不便携带。
地面很脏,他抬高胳膊将伞保持悬空。
手指勾着伞柄,直冲冲地提着与腿平行——显矫揉做作。
最后袁木放它横躺,像对待一根烧火棍,握在手心。
他避开街口的水果店,往相反方向绕一条小道,走出这条街。
路上遇到的学生大多穿着一中校服,现是七月下旬,全区乃至全城的暑假已快过半了,剩这一所学校的准高三生还在补习。
下午是困顿的时段,街道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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