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讲究团队协作,可惜他很难全心交付于人,也不习惯承受别人的寄托。
注定只能做观众。
幸好它的观赏性极强。
尤其到了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年占领主场的时候。
李学道在走廊上碰到袁木,他站得笔直,视线正对篮球场。
“一个星期专门给你们留了一节体育课,你在这儿干站着干啥呢?”
袁木不紧不慢:“体育老师批准我们自由活动。”
“那你倒是活动一个啊。”
李学道威胁他,“不锻炼身体就去做题。”
袁木是想选择做题的,但懒得和李学道蛮缠,就依他的目的下楼:“老师再见。”
场上是一班和十四班正式约的篮球赛,裘榆今天特地穿了球鞋,开场前换了球裤。
他左手控球,右手高举向队友打手势,下午没有太阳,橙色护腕更明晃晃地吸人眼睛。
伴随围场观众的一串爆呼,一班组织进攻。
裘榆带球过人,势如破竹,连续闪身配合灵活运球,晃倒了对面一高个儿。
鞋底与地面撞出激烈的摩擦声,他顿收猛冲的攻势,原地起跳投篮——
裁判吹哨,十四班有人打手犯规。
落地之后裘榆走了两步,撑着膝盖喘气,额头淌粗汗。
黄晨遇过来和他击掌,他们握拳,他的手臂爆起青筋。
袁木就站在不远处,抓到身体里那股隐秘的电流,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细线牵扩成平面,从脊柱漫去天灵盖。
无缘无故涌来一种冲动,十二岁的袁木要克服生理性不适,管它什么侵略或对抗或暴力的推拉与繁复的规则。
他要从那时候开始咬牙练,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为篮球技巧付出,在今天这一场成为裘榆依赖的前锋,信任的后卫,无论哪一样,总之可以拥有资格汗流浃背和他拳对拳庆祝胜利。
但是,但是。
如果当年裘榆在他身边就好了。
那么以上他都轻易做得到。
作者有话说:
跪着发的 第24章 但无用
两队在站罚球的队形,就等裘榆到位。
他似有所感,就这样半弯着身子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
袁木在方角处,场外围满男男女女,人头攒动,他和他却一下对上眼神。
袁木认命似的没有躲避这场对视,尚被情绪裹挟也要直面他。
裘榆能看破几层?难以沉寂的动心,笨拙的妄想,周身起汗的毛孔和发烫的眼睛。
篮球砸裘榆手臂上,他回神捞球,嘴型低骂一句“操”。
传球的人举手示歉意,兄弟,不晓得你在发呆。
裘榆想说不是骂你,又觉得没必要,运着球走到罚球线。
篮球拍地引起隐微的震颤,通过地面漾至身体,场上许多声音,袁木的心跳奇异地认定裘榆,只和他的节奏贴合——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他的心跳历来受他掌控。
裘榆屈膝托腕,巧力一掷,全场屏息以待——没进,球溜了一圈篮筐边儿逃走了。
十四班几个队员松一口气,鼓掌欢呼。
前排的女生们气急败坏:“什么行为!一点也不懂尊重对手!”
旁边的男生劝:“哎呀懂哪样,战术嘛,被他们气到了才憨。”
裘榆面如止水,拿到球酝酿几秒,很快再投第二次,球脱手,又是擦边。
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运动员们开始满场狂奔,赛况重新热烈胶着。
女生们来不及点评,立刻投入到拉拉队角色,方才还心平气和的男生反而忍不住懊恼:“咋个回事,明明他投三分啷个牛逼!”
当事人看起来倒没所谓,甩甩头专心破防。
离下课没几分钟了,铃一响,哨长鸣,比赛结束,十四班最终没追上比分。
水泄不通的人群松散些,袁木张望四周,也想随之离开。
一班作为赢方没太过嚣张得意,也可能是体力消耗大,大家只是大笑着互相抱了抱。
唯独裘榆没参与,他脱离队伍径直朝袁木走去,气势汹汹。
他钉在原地没动。
球鞋更显裘榆高,离得近需仰的角度更大,袁木问他怎么了。
裘榆想他来,但没想到他会来。
“臭不臭?”先这样问。
“还好吧。”
“打得怎么样?”
“还行吧。”
裘榆两手搭自己腰间,垂眼看了看袁木空无一物的掌心,说:“别人都有水喝。”
他颊边还挂着汗,目光是静的,热气却张扬,似有若无蒸着他们俩。
袁木:“有湿巾,你要不要?”
体育委员拖着一提矿泉水凑过来,一人丢一瓶,对着裘榆喊:“来来来,全场MVP,哎呀呀,这是我们班第一次赢!”
裘榆:“谢谢。”
袁木:“体委,我不用。”
体育委员:“每人都要有的哈,见者有份,普天同庆,我一会儿去找老李报销!”
等体委走了,袁木拧开瓶盖,推到裘榆手里:“有了,两瓶。”
裘榆用瓶身抵住胸口咳两声,袁木转头看他,是在笑。
裘榆的衣服和包就在前面树下,他灌了半瓶水,缓了缓说:“你一会儿帮我把外套拿回教室。”
又加一句,“可不可以?我和他们住校生回寝室冲个快澡。”
袁木想他打个球带什么外套。
裘榆会错意:“不乐意啊。”
黄晨遇和王成星拥着一群男生涌过来:“榆哥好牛逼!”
少年们修整一下元气满满,两个人被推得趔趄,双双撞到铁网上。
偏偏他们还不知死活地挤攘,狒狒猩猩凑一伙了。
裘榆把袁木压在胸前,半瓶水洒出去三分之二,他已经拿得尽量远,还是防不住那么几滴溅来袁木脸上。
“我操。”
裘榆细喘一下,伸出手背,在他眼睑下鼻梁上小心地蹭了一通,“拿吧,是你害我丢了那两个球。”
外套是纯白色。
这个星期,五天,如果碰上他们骑车上学的日子,早晨霜重,裘榆都会从家里带出这件外套。
但每每等上座了他又嫌麻烦,抛给身旁骑着另一辆自行车的人。
袁木说他也没多余的手,裘榆建议,那穿上嘛。
到了学校,袁木愿意就继续穿着,不愿意就脱给裘榆,他塞自己包里去。
还从没机会把它抱怀里。
白,柔软,像捧着一朵云。
裘榆和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正下楼。
那堆男生勾肩搭背,他一人双手插兜走在中间。
一步一步往下落,即将消失时他微侧身,回了头。
深黄的银杏叶飘落在云上,心还砰砰跳,颜色美得不真实。
袁木愈发肯定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夏天。
他想起幼时在寒冬偶得的那个晴午,太阳是冷的,没有热度,依旧光芒万丈。
天总雾霭沉沉,有亮光就很难能可贵。
袁木高兴得要死,喜欢得要死。
在晴天想做的事情很多,想洗内裤,想晒枕头,想盖着被子在阳光下睡觉,想和钱进淌河边玩水,想去裘榆家里找他聊天看太阳。
可美好是短暂的,只有一个下午,只能选一件完成。
很莫名,他那天什么都没做。
无论做什么,那段好时光都会流逝对不对。
他直挺挺躺床上,眼睁睁看着太阳被山和云层吞没,然后自己被幽淡的无奈和悲伤笼罩。
好物易逝难挽留的道理,袁木在不谙世事时偶然领会到,坎坎坷坷成人后的体会自然更深刻。
夏天留不住的,怎么办。
每个人都叹无能为力的气。
“小裘,你刚跟小袁说啥来着,笑那么好看?”黄晨遇和他们闹够了,过来问他,之后看见裘榆一手一瓶水,立马把体委的头夹来腋下乱晃,“偏心是不是!凭什么裘榆两瓶水!我要第二瓶你他妈说经费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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