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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20)

作者:绿山 时间:2021-06-15 08:03:28 标签:校园 竹马 双向暗恋

  裘禧抬眼看裘榆。

  他摇了摇头。

  于是她才磨磨蹭蹭去门口穿鞋。

  “妈妈,我走咯。”

  裘禧扒着门框回头。

  许益清见她一脸苦相,以为是不甘愿补课,嘱咐:“人家上课一定要认真听,晓得不?”

  “哦——”

  门一关,屋里只剩母子俩人。

  他和她一向不太聊天,从前是不敢,往后是无话。

  “裘榆——”许益清叫他名字。

  裘榆没出声,立刻抬头望她。

  “……你无聊的话开电视看嘛。”

  裘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事,得来这样一句,他收回目光,顿了顿,说:“不无聊。”

  许益清在沙发旁边站了一会儿,翻翻找找,扯出两根棒针和一团毛线,坐下来倚着靠枕开始起针。

  冬天不远了,织些御寒衣物,要比商场买的合身且便宜。

  裘榆盯着电视柜第一个抽屉的把手看,盯得目眩。

  她在他的余光里安静闲逸地翘着二郎腿,耐心地抽针、送针,细长的铁轻轻碰在一起,发出的声响有序而温柔。

  “我三年级的时候,你还用这个打过我。”

  他短暂地皱了皱眉,喉结急促一滚。

  现时现刻的许益清散发一股庞大的慈爱,像极小学作文书里的妈妈。

  抑或是余光的缘故,它只抓得住轮廓而览不清全貌,找不着以前一丝一毫的影子,让裘榆起惑。

  她停止绕线,身躯僵滞,状似用力思考。

  “什么时候?没有吧。

  怎么可能?”

  衣架、筷子、扫把、拖把、火钳、板凳——要说真和许益清翻旧账,目光所及之物,裘榆样样挨受过。

  这么久,怎么不曾听他怨出口。

  因为裘榆害怕,若真将账本摆出来,许益清还不上怎么办?

  以前的他都留在以前了,囤的淤青,淌的血也都留在以前了。

  人世最难,在时光无法倒流。

  要她怎么还?

  倒是裘榆思虑不周全,十几年来,他没想过她会不认。

  被自己蠢笑了,他就低头笑着说:“我回房间睡觉了。”

  黑色的屏幕里映着许益清模糊的面目,她手上的棒针没再抬起来。

  袁木来时,裘榆正蹲在卫生间搓袜子。

  指着小山似的袜堆,袁木站在卫生间门口问:“你这,攒了多久?”

  裘榆不想提那场怪梦,梦里紧赶慢赶要去见的就是眼前这人。

  听说梦反射现实,他不愿意暴露焦虑和不安,更觉得这种见不着得不到的梦景很不吉利。

  “一学期。”

  裘榆每双草草揉两把就丢进清水盆里,“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还你家的碗。”

  “哦,碗呢?”

  “过来时放厨房了。”

  “当自己家了?”

  袁木耸肩:“可不是吗,门大敞着,强盗更乐意这样想。”

  “她刚走,应该是忘关门。”

  袁木知道,他就是看许益清走了才来的。

  裘榆问:“你妈是不是也没在家?”

  “对,都去莉姐家帮忙了。”

  严莉住袁木家楼上,比他们大四五岁,但今年才高考。

  因为她读书晚,中途又辍学两三年,去年才回来复读。

  严家今天在大饭馆办升学宴,不过不是为她,她弟弟严磊也高三毕业,见面和电话里请帖的名头都说的是严磊的酒席。

  “你晚上去不去?”裘榆问他。

  离晚饭还早,但裘禧和袁茶带着街上年龄小的几个孩子早早去酒楼凑热闹了。

  “你今天怎么没来补课?”袁木问他。

  裘榆在拧袜子的水,一转又一转,榨不出半滴了,袁木想说再拧那两片布就可以碎手里了,然后听他闷声说:“走不了,我妈在。”

  “她不知道你补课?”

  裘榆理所当然道:“不知道啊。”

  他站起来,抬着一盆袜子去阳台,拿晾衣杆时一错眼,瞧见对面二楼窗台端放一个透明花瓶,盛一半清水,怡怡然插着一把金桂。

  缀得秋光灿灿,窗明几净。

  回客厅时袁木还站在原地等他,问:“你不告诉许嬢你来补课,补课费你拿什么给我?”

  裘榆走近,手上湿着,没碰他,穿过他腰间撑去墙面,微微弓背,嗅他侧颈。

  袁木后退两步,手指抵他:“说正事,裘榆。”

  “我的桂花香不香?袁木。”

  他还是忍不住搂他,搂得很紧,手心的水瞬间浸湿他腰间的皮肤。

  袁木站了两秒,转身就走,裘榆只知他恼,不知他羞,追至家门口到底没抓住他的手。

  “晚上你去不去啊?你说了我再决定自己去不去。”

  他望着他的背影大喊,妄图绊他脚步。

  “老师,那花儿就算我交的补课费!”裘榆扒着栏杆探头,这句不求他停,只想看他抬脸骂人。

  哪知袁木一概不理,应该是出了楼道才暴喝一句“滚”,因为那道声音是从阳台那边飘进屋来的。

  裘榆把门拉关上了,冲门一阵乐。

  最终还是去了,裘榆故技重施,拽上钱进,三言两语把人拐到袁木家楼下。

  这一次袁木没有换衣服,趿着拖鞋就锁门关灯。

  酒楼不远,相隔两条街。

  走在路上,袁木忽然说,还有两天我就开学了。

  钱进以为学霸也愁开学呢,虽然他和裘榆离入监还有俩星期,但也附和一下:“唉,我的袁儿,你好惨。”

  “明后两天是最后两次上课。”

  袁木说。

  钱进哑然,这显然不是对他讲的话,对上课这个词的来龙去脉,他毫不知情。

  他处中间位,缓缓看向右边的裘榆。

  “我知道,我会去的。”

  裘榆埋首看路,“今天是意外。”

  证据确凿,钱进叹:“好哇你们俩!”他一手揽一个,“真是好兄弟,没把这事儿传我妈耳朵里去!”尤其抱紧裘榆,“苦了你了,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这么久。”

  裘榆嫌烦,把他的手臂扯开,末了,又瞥另一边:“你他妈热不热。”

  钱进两臂高展,开始唱:“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神经。”

  袁木和裘榆并肩走了,留他一人在后面搭舞台。

  到了饭店,一层大厅落满圆桌,年龄相当的都自觉坐到一块儿。

  但人多,挤得水泄不通,看不见裘禧和袁茶,偏脚下滑腻,还要分神避让风风火火的服务员。

  裘榆环住袁木的左肩,护住他刚拆掉石膏的手臂,说:“去边上那桌,人最少。”

  “什么?”大厅人声嘈杂,袁木乖乖地往他怀里拱,想听清他如何交待。

  裘榆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悄悄捏了捏袁木的胳膊。

  袁木没听见也像是懂了,裘榆脚尖朝哪儿,他就往哪儿去。

  最后他们仨遇到大陡,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围坐一桌。

  四个人坐一排吹牛,袁木坐在中间话却最少,只帮他们拆筷摆碗。

  钱进抢他活干,消毒碗裹上一层真空塑料膜,他叫袁木相信他,用筷子捅进去很爽。

  裘榆在和大陡聊游戏,嘴里还说着话,掌心却覆上碗面,拦下钱进。

  “干嘛?”钱进呆呆的。

  裘榆偏头说:“听不了这个声音。”

  他把碗递给旁边的袁木,袁木接着慢吞吞地用指甲盖儿抠找缝隙,他才接着和大陡聊组合技。

  大陡却不动了,忽地凑到四人中间,压低声音说:“一点钟方向,薛志勇为什么一直看你。”

  袁木最先抬眼,锁定薛志勇,他眼神阴鸷,对着裘榆。

  裘榆正要寻人,袁木在桌布下按住他的膝盖,他就没抬头:“昨天和他结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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