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燎:“……”
他从未见这人对一件事如此执着过。
“说了只给上半身。”裴燎相当有原则,“等周奕歌走后让你画。”
夏澈撇撇嘴,趴在床上目送他:“好吧。”
浴室水声不断,因为隔音差,什么时候停下、什么时候再打开,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澈翻了几页书,内容一行都没读进去,满脑子都是水流过身体的画面。
他拿出之前上药时拍的视频和照片,看足了眼瘾,干脆离开卧室,去阳台坐了会儿。
身上有点热,夏澈摸出烟盒,想抽根烟转移一下注意力。
“澈哥,你又吸烟?”周奕歌穿着睡衣出来了,带着一身水汽坐在他身边,“别抽了吧,你天天喝酒已经很多了,这还抽烟,真嫌身体没被糟蹋够啊?”
“可算被你抓到教训我的机会了。”夏澈无奈收起烟,把他脖子上的毛巾搭在他脑袋上,“都滴水了,快擦擦。”
“我早几年就说过你好吧。”周奕歌一边擦头一边吐槽,“你当时还答应我戒烟,结果呢?”
夏澈有些出神。
结果呢?
结果戒了没几天,你就跟宁恬表白了,烦闷之余便又抽了起来。
不过本来说戒烟就没放在心上,抽的时候都没记起随口答应的这回事。
夏澈再想起这件事,只觉好笑:“这次真不抽了。”
裴燎不喜欢烟味来着,为了两人身体好,绝对要戒烟。
周奕歌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夏澈把手里一盒烟都丢进垃圾桶,抬起头,跟眼眶通红的裴燎对上视线。
他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裴燎忍下眼眶酸意,面无表情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在你答应戒烟的时候。”
夏澈心道糟糕。
他借着桌子遮挡,装作翘二郎腿的姿势,脚踩在裴燎膝盖上轻轻晃了晃。
裴燎握住那截脚踝,粗糙的掌心来回摩擦得人发痒。
夏澈忍住了,看他脸色好些,才对周奕歌说:“冰箱里有鲜榨果汁,去拿来喝点?”
“好嘞。”周奕歌屁颠屁颠跑出去当苦力了。
夏澈余光看着对方,抓紧时间解释:“不是因为他戒的,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裴燎把玩着他脚踝,心神不宁道:“为什么忽然戒烟?”
夏澈挑起眉。
可不能实话实说,不然这人得情绪高涨到发疯。
他含糊道:“万一年纪轻轻得癌症了怎么办?”
“瞎说什么。”裴燎蹙眉,握住他手按在实木桌子上,“快说‘呸呸呸’。”
“呸呸呸。”夏澈从善如流,“小迷信,可以了吗?”
“嗯……”
“澈哥给你最爱的橙汁!”
夏澈吓了一跳,“嗖”地抽回手,仅留脚踝还被桎梏在某人手里,温和接过杯子:“谢谢。”
动作之迅速,好像两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客气。”周奕歌把桃汁放在裴燎面前,“裴哥,咱们明天体检好像要抽血,你行吗?”
“?”两人同时望向周奕歌,异口同声道,“我/他为什么不行?”
“啊?”周奕歌被问懵了,“裴哥不是……晕血吗?”
夏澈震惊:“你还有这体质?”
裴燎蹙眉:“没有,我什么时候晕血了?”
面对他俩质问的目光,周奕歌大脑有点空白,支吾半天,直到睡觉都没想起这个认知的缘由,只好作罢。
次日体检,裴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晕血晕针,率先抽了三管血,全程面不改色,淡定如常。
夏澈无声看向周奕歌。
周奕歌也纳闷:“不对啊,我怎么记得确实晕血呢。”
这个问题直到他抽完、夏澈进诊室也没能得到解答。
他按着胳膊走出来,发现本该去下个项目的裴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血检科室门口往里看。
周奕歌呆傻愣住。
夏澈出来的时候,裴燎已经没了人影,问才知道刚刚被医生硬拉进胸透室了。
他推推周奕歌肩膀:“呆着干什么呢?走啊。”
“澈哥,”周奕歌抓住他胳膊,“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说裴哥晕血了。”
“嗯?”夏澈低下头,帮他拎过外套。
周奕歌问:“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在国外胃出血那次?”
夏澈点头。
当然记得。
因为吐了口血,裴燎怕自己车被弄脏开得超速,差点被交警抓。
“你去医院后不久我就到了,你在急诊室,裴哥就在外面坐着盯着手上的血看,脸色跟……说句难听的,死了三天的尸体都没他脸色惨白。”
“而且那个表情,我真的很难跟你描述。”周奕歌说,“比他刚刚站门口看你抽血还难看,抱着你的外套整个人都在发抖,把路过的医生都吓到了,还以为他是病人。我问他怎么了,他就给我说晕血。”
“你从急诊转病房后,他就出去了。你当时外套里有包烟吧?那是我第一次见裴哥抽烟,两小时不到抽了一整包,说他新手估计别人都不信。”
那人当时浑身散发着戾气,周奕歌远远观望不敢上前,只能无力看着他背影,还有手边越来越多的烟头。
所以他不知道,裴燎当时哭的有多狠。
每一道过肺的呼吸都疼得撕心裂肺,尼古丁也不足以缓解,因为不熟悉烟,还止不住的咳嗽,被熏得双眼通红。
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还不敢发出声音,明明离夏澈的病房那么远,却生怕打扰到对方。
越咳他抽得越凶,自虐似的,仿佛这样就能转移心脏处尖锐的刺痛。
烟一根根点燃,裴燎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这玩意儿了。
于是他也学会了抽烟,但自己从来不抽,烦的时候也不抽,只有夏澈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陪对方一起来一根。
夏澈没有发现,自从裴燎抽烟后,他用打火机的次数就少了。
每次裴燎都会适时出现,低下头,安静地帮他点烟。
那是过去的年份里,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
裴燎抽烟确实是贪心不足。
但贪的不是那一分半秒的吞云吐雾,而是点烟时可怜到不足眨眼的瞬间——俯身时刻,他能听到夏澈细微平缓的呼吸,这就够了。
夏澈不知道这些,但是听到周奕歌的话,脚步便倏然僵在原地,胸腔猛一刺痛,不可置信道:“可那是四年前。”
都快五年了。
“啊?四年前怎么了?”周奕歌不解,“这……年份还有啥特殊含义吗?”
没什么特殊含义。
只是他以为,裴燎对他感情的转变是回国后,此前都是“不讨厌但有误会”的状态。
四五年前,他们明明还处在关系最紧绷的时候,说两句话的功夫都能打起来,怎么会……
“你们在等什么?”裴燎从不远处走来,冷脸道,“我四项都结束了,你们才两项?”
“好嘛好嘛,就你快行了吧?”周奕歌翻了个白眼,拿着表格进了下一个诊室门。
裴燎不动声色拎起夏澈胳膊,果然,这脆皮抽血的那块地方已经开始青紫了。
夏澈有点轻微贫血,血小板也偏低,简而言之就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劳累过度落下的病根,很难养好。
他心疼地蹙眉:“本来血就少,还抽了三管子,这得养多少天?”
夏澈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扯了个涩然的笑容,道:“裴燎,你真是……”
裴燎:“嗯?”
……很能忍啊。
第54章
周奕歌并没有在京城待很久,体检完没两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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