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差不差嘛。”医生见怪不怪乐呵道,“幸好吃得少。去打两瓶水吧,有条件的话办个临时床位观察一下,以防后续还有别的状况。”
吊瓶挂上架子的时候,夏澈还有点恍惚。
他靠在床头,疲惫地按着太阳穴,喃喃道:“……做梦一样。”
隔壁裴燎已经躺下了,听到他说话,无力地翻了个身:“我还是能看到你耳朵。”
“……不用再给我描述了,我情况没比你好多少。”夏澈攥紧拳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裴燎想了想说:“有机会让你看看。”
夏澈:“?”
他是真能长出狐狸耳朵还是怎么?这怎么让他看?
夏澈黑着脸:“指望你一个辨别不出鲈鱼鲫鱼的人辨别菌菇,我还是太信任你了。”
“你喜欢吃蘑菇,我才收下的。”裴燎脑袋埋进枕头,在被子里拱了两下,挫败道,“对不起。”
“你知道我喜欢吃菌菇?”夏澈叹了口气,“行吧,也怪我,没提前问你一声。”
他拿出手机:“明早的飞机是赶不上了,我改个签,晚上再走。”
裴燎闷闷“嗯”了一声,又自闭了会儿,缓缓坐起来:“我付不起改签商务舱的钱了。”
“我给你付,小穷光蛋。”
夏澈改签完给岑总打电话请假,刚说了个开头,就遭来对方好一番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过你们出差有人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但打死都没想到会是我们夏总哈哈哈哈哈哈!”
夏澈咬牙切齿:“我这算工伤啊,岑总,这么幸灾乐祸合适吗?”
“哎哟……不好意思,我实在太意外了。”岑总笑得快要岔气,“孤家寡人的躺医院里也太可怜了,怎么办阿澈?要不要我派人去探望你?”
“谁教给您乱七八糟的叫法?”腻歪的称呼让夏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板您正常点,我本来神智就不太清醒,您再刺激我就要辞职了。”
“哎!可别!我开玩笑的!”岑总吓了一跳,“你要辞职了,总部那边不得杀了我!”
总部对夏澈的重视,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
好比KL的那位太子爷前不久公开针对申城的厉董,厉文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夏澈要真因为他离开KL,岑总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他说:“你可千万别生气,就躺医院好好养病,我给你批一周假,这期间你线上办公就好。”
夏澈虚弱点头:“谢谢岑总,我没问题后会尽快回公司归位。”
“休息好再说,最近不急。对了,听说这次出去有事耽误,鄢东那位裴总也没回来,你们现在不会在一起吧?”
“……”
这很难解释。
他含糊其辞道:“不太清楚,我们不熟,早就分开了。”
隔壁当事人雷达敏锐,转头无声盯着他。
夏澈食指贴唇,对他比作噤声的手势:“嗯,您别担心,他那么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两人又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裴燎咬着字音道:“我们不熟?”
“……”夏澈齿尖轻咬下唇,“官方说辞,听不出来?”
裴燎蹙眉:“我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为什么要装不熟?”
“毕竟不是一家公司的,就算非对家,也不是能亲亲我我站在岑总面前拜把子的关系。”夏澈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不跟你爸请个假?”
裴燎闻言,苦恼地握着手机:“我在想借口。”
“借口?直说你中毒了,难道你爸不给你假?”夏澈疑惑,“裴董对你严苛到这种程度?”
“不是假不假的问题。”裴燎组织了一下措辞,“他这个人比较难以描述。”
夏澈倒抽口冷气,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别说了别说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我不想了解豪门秘史。”
“想什么呢?”裴燎翻身下床,推着挂点滴的杆坐在他身边,把他扎着针的那只手拿下来,“放好了,不然等会儿要肿。没有什么秘史,顶多算八卦。”
夏澈眼珠微动:“多大的八卦?”
“就算知道了你也能长命百岁的八卦。”裴燎好笑地看着他,“圈子里人都知道裴董事长是个很倔的人,其实不止工作,在家更倔。”
“大男子主义,古板封建保守……总之,网上对直男癌的刻板印象,他以前都有。”
实在是很大公无私、不近人情的评价。
夏澈谨慎地问:“以前都有,现在没了?”
裴燎淡定道:“我们俩既然能同时活到现在,过程中总要互相磨合。”
夏澈简直不要太了解他,冷笑一声:“你就扯吧。”
看小裴总这样子,怕不是互相磨合,而是裴董单方面被磨合。
他想问问这人小时候过得什么日子。
薄唇刚动,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响起。
他低头看去,松了口气——终于不再是自己的了。
手机主人裴总大大方方亮出屏幕,上面【Z】的昵称很醒目。
夏澈有点犹豫要不要出门回避:“你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裴燎从椅子坐到了他床边,“好冷,分一半被子。”
夏澈“啧”道:“你不能回自己床上躺?”
急诊那边床位满了,少爷又不乐意睡走廊,他只好办理空房较多的vip双人间,两张床间隔不过两米,那么长的腿跨一步就到了,非挤在这里干什么?
他看裴燎不动,还想再赶,对方却接通了电话:“妈。”
夏澈:“。”
合着跟你妈打电话,挨我这么近不怕被听到?
毛病。
病房空调温度不够,他碰到裴燎冰冷的手,心道作孽,往右边坐了坐,单手拍拍空地,掀起被子,示意某人坐进来。
裴燎这回切实感受到了和之前待遇的不同。
夏澈对朋友好得无可挑剔,以前裴燎走路都会被骂两句,现在作成这样,竟然还能得到一半床位。
换个人面对这种转变,大概会感动到落泪。
但裴燎想:不够。
他克制地倚靠在床边,跟夏澈保持了半掌距离,握着手机道:“怎么突然打电话?谁?姓岑的给您打电话问我回没回家?”
夏澈眼睛看着手机,出于礼貌,有意回避他跟家里人聊天,可空间就这么小一点,两大男人挤在一米五的小床上,打哈欠都尤为明显,更别提说话声了。
耳朵被迫容纳进裴燎好听低沉的声音,他心不在焉的腹诽岑总:人情世故可是被你们这群人玩明白了。
他和裴燎一起出的差,知道他中毒进医院,赶忙借机发挥,跟人家家长虚情假意关心冷暖,联络感情还显了存在感,真是好心机。
夏澈叹了口气。
好啊,又双叒叕是轮为资本主义工具人的一天。
一旁的裴燎听到叹息声,以为他打点滴不舒服,换了打针的那只手拿手机,边回复电话里的人,边把胳膊从他肩膀上越过,握住输液管。
被掌温暖过的药水灌入身体,扎针的手瞬间暖和起来。
之前用来给扎头发的手链,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回到了原主人手腕上。
银色吊坠和输液管碰撞在一起,无声无息,彰明较著。
这个姿势抹消掉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距离,夏澈愣了一下,手机自动黑屏也没顾上,转过头,无意地靠在对方臂弯里。
“还是不舒服?”
病房内灯光晕暖,从半开的床帘泄露出去,留下半室阴影,裴燎半张脸藏匿其中,垂眸的时候,眼睛亮如繁星。
夏澈摇摇头,仓促眨了下眼,驱散炫目的错觉。
“什么不舒服?”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不对劲,惊呼道,“儿子,你不是单独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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