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半天,还是担心的顾虑更胜一筹,抬脚踏上台阶。
……
夏澈已经喝了五杯高酒精的烈酒。
他一天没吃饭,胃里烧得生疼,但面对面前男人递来的第六杯,还是不得不接过。
男人叫赵铭絮,是京城的龙头富商,更是KL难得搞砸的大项目甲方。
去年总部的决策失误,让赵铭絮二十多个亿的本钱全部打水漂,两边自此结了仇,岑总在饭桌上都因为他吃过不少亏。
谁知道今天那么倒霉,偏偏被他堵上。
这恩怨情仇本和今年才就任的夏澈无关,但没办法,他坐在CFO的位置上,就代表着整个公司,别说公事上不占理,就是私下身份,赵铭絮想灌酒泄气,他也不得不受着。
资本的世界哪有那么多公平分配,有钱有权就是大爷,这话亘古不变。
夏澈面不改色喝下第六杯,笑得得体:“赵总既然有兴致喝酒,我当然要奉陪。”
赵铭絮天生臭脸,面无表情道:“夏总海量,真是客气。”
他抬起手,旁边人立马把他几乎没动的酒杯填几滴,又把夏澈已经空了的酒杯灌满,几乎快要溢出来。
夏澈心理叹了口气,伸手去端:“我——”
“赵总。”一道熟悉声音传来,裹挟着森然凉意,藏都藏不住,“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刚刚在楼下,怎么没来跟我打招呼?”
夏澈诧异回过头,看到浑身散发着暴戾因子的裴燎。
他蹙起眉,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裴燎像没看到他似的,目不斜视径直略过,站在他侧前方,幽深的眸子看向赵铭絮:“怎么不说话?赵总,很不想看见我?”
赵铭絮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从裴燎出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在颤抖,脸色惨败如纸,嘴唇张了半天才说:“裴少。”
喊的是裴少,不是裴总。
裴少的身份,比裴总高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矛盾,无非是裴燎祖父曾让人打断赵家家主两条腿,又把赵铭絮弟弟送进局子而已。
裴燎遵纪守法,没干过这种事,可这并不妨碍赵铭絮怕他。
就像他可以没有理由的灌夏澈酒,裴燎也可以没有理由的要他死。
即便他根本不知道,裴燎这一腔怒意从何而来。
裴燎对旁边的酒侍说:“开个包厢,刚刚你们喝的这种酒,给我拿……”
他垂下眸子,心里数了数桌子上的空酒杯:“……拿五十瓶上来。”
赵铭絮瞳孔骤缩。
五十瓶!会喝出人命的!
他额头冷汗密布,讪笑道:“裴少,不用破费,您要是想要人陪酒,我让人给您拿更好的来。”
“不用陪酒。“裴燎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惜字如金道,“我不喝,你喝,有问题吗?”
“……”赵铭絮咬着后槽牙,挣扎道,“裴少,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裴燎上来和夏澈一个对视都没有,加上外界不和的传闻,他打死都想不到两人有私交。
裴燎已经坐在了桌子边,把那些空酒杯堆积木似的摞在一起,头也不抬道:“让我解释?”
赵铭絮沉声:“是。”
裴燎轻声笑了下,指尖轻轻一碰,垒起来的酒杯骤然溃崩,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他说:“你算什么东西?”
赵铭絮是被人拖进包间的,裴燎给的要求是: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出来,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十天,十天不行就一个月。
怕人喝死,还专门找了医生陪着,比起他不干人事的祖父,多了不少善良。
二楼人少,他们还在死角,单方面的欺凌引不起动静,几乎没人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过了会儿,认识他们的人发现裴燎和夏澈待在一起,还以为这俩又吵起来了。
因为没多久,裴燎就把夏澈拽进了二楼房间。
岑总晚来一步,见夏澈衣角消失在门缝里,大惊失色:“我操!小……你叫啥?”
旁边实习生无言:“向南。”
“啊对对对。”岑总说,“小南,你快想个办法,把你们夏总救出来!再晚一步我就摊上大事了!”
夏澈出事,他要背锅,裴燎出事,KL整个以死谢罪算了。
向南也很担心夏澈,忍不住来回踱步,几乎就要踹门而入。
可里面另外一人是裴燎,他们不敢,只能学无头苍蝇急的乱转。
然而。
屋内,外人想象中的血腥互殴并没有出现。
裴燎进了门就扶着夏澈肩膀小心翼翼坐到床上,焦急道:“夏澈你没事吧?喝了多少?头晕不晕?胃疼不疼?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夏澈从他刚出现的那一刻就有点懵,这会儿被吵的脑子疼,忍不住呵道:“你少说两句!”
裴燎立刻闭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问了这么多,你怎么一个也不回答?”
夏澈深呼吸:“我没事,喝了五杯,头不晕但有点疼,胃烧得想吐,感觉不是特别好,能认出你,你是裴燎。”
他一口气说完,麻木道:“满意回答吗,裴少?”
最后两个字经他口,难免染着些戏谑。
裴燎抿了下唇,起身用房间自带的茶品用具冲泡蜂蜜,面无表情道:“我平时不这样。”
夏澈躺到床上,好笑地看着他:“不哪样?”
“不这么凶。”裴燎蹙眉,“我不是法外狂徒。”
夏澈愣了下,脑袋埋进枕头里,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捂着肚子道:“哎……不行了,疼死我了……”
裴燎气到了:“被人灌酒还笑那么开心?夏澈,你是傻的吗?我不来你就这么喝?喝完一整瓶我是不是就要去医院给你缴ICU住院费了?”
夏澈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眼尾的红色眼影晕染开,削弱那张脸盛气凌人的感觉。
他叹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裴少,他真要我喝五十瓶,我还能拒绝吗?那我还要不要这份工作了?还要不要混了?”
除非KL老板亲自来解救他,不然还能怎么办?
裴燎沉默下来,坐到床边,看着他小口喝下蜂蜜水。
温热的蜂蜜水下肚,想吐的感觉总算被压下去。
夏澈手不闲着,给向稚娴和岑总等人发消息报平安,顺便把刚才的事隐去细节,简单概述了一下。
自始至终表现得完全不想刚被灌完酒的人,冷静且有条不紊的处理事发后一切流程。
他想给奚珠轩打个电话,腰上却蓦地一紧。
手机摔落在床上,夏澈惊讶地看向抱着他腰、把脑袋枕在他肩窝上的裴燎。
“怎么弄得?我去了,祖宗,你哭什么?”
裴燎眼睛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砸,不少水渍都顺着下巴滑进夏澈领口,泅湿了昂贵的衣料。
夏澈靠在枕头里,心疼得直抽气:“裴燎!你知道这身高定多贵吗!”
裴燎充耳不闻,抱得更紧了。
挣扎不开,夏澈逐渐认命,身上挂着个大型玩偶,无力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委屈吗?
肯定是有的,但跟别的事比起来,那点委屈无关紧要,生气就更没必要。
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生气,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把受的气还回去。
金融圈是个钱生钱的地方,本钱决定收入,没有本钱,再有能力又怎样?
他刚出国那段时间,为了跟各种富家子弟处好关系,从早场喝到夜场,陪吃陪唱陪玩,豁出去半条命,才有了孤注一掷的资本。
对比那些日子,今天这五杯酒算得了什么?
偏偏裴燎很当回事。
以前都不知道,少爷对朋友这么掏心掏肺。
大型挂件死死抱着他,力气大的他怀疑自己腰会断。
裴燎眼泪很烫,冷着声音喊他:“夏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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