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云国。
荀长坐在马车里,一边看着繁华的街景,一边回味昨日落云皇宫舞会。
落云皇宫奢华。银色台阶上铺着绛红地毯,女皇一身钻石镶边的银色锦缎礼服。宫里烛火通明,金光闪闪的天顶下是数根巨大的梁柱,翠玉的屏风镶满了红宝石、蓝宝石和珍珠。宾客们穿着云锦与丝绒,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饰和宝石……
宇文长风果然不愧为女性之友,竟在多年前就认了落云女皇的亲娘做干娘。
他们的“商团”一到落云国就受到了热情礼遇。昨晚舞会上,落云女皇还只顾跟“干弟弟”跳舞说悄悄话,惹得好几个女皇面首脸色铁青。
车马粼粼。
荀长腿踹了宇文长风一脚:“几年不见,女皇眼见着对你念念不忘,你当年怎么没留下来当个皇夫?”
宇文长风:“生是大夏人,死是大夏魂!北漠未定何以为家!”
荀长:“……”绝。
马车停了下来,让街道上一长队人先过。那一行皆是一模一样的青灰色衣服百姓,手里举着长香、点着长明灯,口里咿咿呀呀念念有词。
不得不承认,落云帝都和平富足处处比华都热闹繁华。唯一让宇文长风看到的隐患,就是比起多年前,落云迷信鬼神的百姓又多了好多好多。
你瞧这求神拜佛的阵势。
大夏寺庙也有不少,香火也不错,可大夏百姓没事更爱研究怎么赚银子、怎么读书考功名。偶尔拜个神明,还都明确要求神明“拿钱办事,不办好下次不来了”。
落云皇都却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景象。
他们这几天甚至还见过百姓不惜割肉放血、受笞“奉献”,捐出全部身家去顶礼拜神。很多少年从小不读书只读经。
荀长:“这也太愚昧了,真不明白落云女皇冰雪聪明、治国几近无可挑剔,怎会允许百姓如此?”
宇文长风:“她自己也信这个啊,她也常在宫中求神拜佛。”
荀长:“啊?”
可他觉得女皇看着还挺精明,不像这种人啊。
宇文长风:“精明归精明,有些人就是信这些。不过阿长你自己不是钦天监吗?按说你不应该最信这些?”
荀长:“就因为是钦天监,才清楚天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你说神仙成日在天上看凡人发疯发蠢真能高兴吗?倒还不如一颗铜板买一炷香,烧完许个愿,至少神明看着这人没得了失心疯,指不定心情一好就应允了。”
“待咱们回去,定要把这落云乱象跟阿凉说。大夏须得要引以为戒。”
宇文长风:“嗯。不过到时你可别又编排我啊?”
他是知道荀长的。就小狐狸那个添油加醋的水平,说不定一回去他们此行就成了《落云女皇与她爱而不得的大夏情郎二三事》。
说到瞎编,他又想起花灯节那天。
荀长喝酒酿喝高了,一直絮叨着当年澹台与二皇子甜蜜往事,拦都拦不住。
“你跟我瞎说就罢了,师律可是会当真的!”
荀长挑眉:“吾也不全是瞎说吧。当年阿凉与澹台天天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你不也一样有目共睹?”
宇文长风:“可人家是两小无猜兄弟情谊吧!?”
“你倒好,还说什么二皇子甘冒天下大不韪、瞒着庄青瞿偷偷送走澹台,就说明其真心。可是阿长,倘若当时出事的不是澹台而是你我,难道二皇子就会袖手旁观了?”
“二皇子也会救我们的吧?!”
荀长:“嗯,但澹台毕竟不同。”
“二皇子对澹台究竟是何种心思,相信庄青瞿比你我更清楚。”
“庄青瞿再嫉妒你我,左不过把我扔去大漠、拦着不让你见阿凉。他当年却是毫不留情要置澹台泓于死地的。”
“你当时不在国内。查抄澹台氏时,其实曾有一份文书能够证明澹台泓与家族谋反无关。结果庄青瞿听闻以后立刻派人把文书抢夺烧毁,之后更是以死相逼誓要阿凉诛杀澹台泓。”
“澹台泓问斩以后,阿凉病了半个月无法上朝。”
“只怕当时庄青瞿有多心疼他,待到有朝一日发现阿凉其实是骗他,就能有多恨多疯!”
宇文长风听得后背一阵毛刺刺。
“那你还跟我来落云?你就放心把他二人丢在京城?”
荀长:“便是你我在他们身边,又能拦得住庄青瞿?”
宇文长风往马车上一靠,扶额彻底忧郁了。
……
贺兰红珠城。
宴语凉魔怔了一早上,重新支棱起来。
此刻默默看着镜子,深觉不至于。
如此平平无奇,真的不至于!
岚王还对他巧取豪夺?强迫?!就他这模样够的上那种戏码吗?还“委身于岚王”?需要委身??到底是谁占便宜?
所以放宽心,师律说的未必能尽信!
但是话又说回来。
澹台泓那事吧……他实在有点心虚!
谁让记忆中的澹台泓确实是惊鸿一瞥火红明艳。想想他当年身边竟有如此美人,而且这美人在他那不算全乎的记忆里好像还确实比庄青瞿活泼开朗、惹人喜爱的多。
从来不曾看不起他。愿意陪他顽闹偷酒、受太傅罚。
不止如此,宴语凉后来一心干正事的时候,澹台泓也是一直在全力说服澹台家支持。
试问真有二选一,在一个热情如火的大美人和猜不透心思的别扭岚王之间选,正常人选谁?
完了不行了,更心虚了。
“……”
岚王说过,希望他能想起以前的一切,却又怕他想起来。
万一真是他把旧爱给忘光了,被岚王趁虚而入。可要怎么搞。
宴语凉歪着头想了一会。
……那朕,要岚岚。
岚岚没有人疼,朕想疼岚岚。
没办法呀,另一个确实忘光了呀。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呀!
不过与其胡思乱想这些没用的,不如赶紧的把前尘真相想起来。
宴语凉旋即去问太守要了入睡的药草茶,开始努力午睡,想要做梦再想起点什么来。
结果睡不着。
晚上同样睡不着,睁着两只鸳鸯眼瞪着房顶。凌晨好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无梦隔日醒了。
宴语凉深恨自己无能!!!
这也太菜了吧。
时间一晃又到隔日,子时三刻,宴语凉依旧睡不着。贺兰红珠有宵禁,晚上街上寂静无声,唯有打更声听了一遍又一遍。
……再这么拖下去,明后天岚王就该来接他了。
宴语凉辗转反侧,下床出门,眼前的回廊正好对着漫漫黄沙与尽头一轮弯弯明月。
淡淡的,风中传来一阵浅浅酒香。
宴语凉有一丝恍惚。
这酒香有点莫名的熟悉,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
“阿凉。”
突然有人轻声叫他!
贺兰红珠城治安极好,太守府又守卫森严,在三楼都还看见楼下巡逻兵的火把光。
可却就有一个人,无声无息上三楼来了。
浓烈的玫瑰露的酒香。
风灯摇曳着红色的光,宴语凉清楚看到男子斗篷兜帽下棱角分明的脸。
七年不见,澹台泓比回忆中更加高挑俊美,脸庞在风沙的淬炼下有了更坚毅的线条。
只有眼睛还是曾经的妖艳中带着天真,清澈而明亮。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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