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任务完成回京,荀长气得直跳:“宴语凉!你连吾都防?”
宴语凉:“误会了,何有防你之说。我一拿到消息不就立刻飞鹰传书告诉阿长了?”
荀长:你还好意思讲!
吾一直以为,吾是你唯一派去瀛洲的情报官!
吾容易吗?为你千里迢迢、飞檐走壁、改换身份、隐姓埋名,还曾不惜女装进入瀛洲青楼卖艺不卖身搞消息!
结果万万没想到,狗皇帝底下的情报官其实共有六人之多!这六人各自为政、有交错亦有重合,每一个人都有明里的身份,但暗里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于是,经常会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件事,皇帝桌上摆着好多份情报,以确保消息精准、做出最好的抉择。
狗疯了真的!
连搞个情报都要数倍的谨慎,就没见过这么狗的男人!
荀长本身并非凡俗,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都是“笑面狐狸”,公认的阴险狡诈不好惹。
所以一般很能喜形不于色、细密不冲动,十分适合搞情报工作。
可谁让他偏偏遇到了今生克星、狗中王者二皇子?!
一遇到这人,笑面狐狸也得狐狸炸毛。
宴语凉麾下的六名情报官虽互不认识,但皇帝为了防止一些联络意外,倒也留了后手,就是将一件信物分作六份,人手一份。
信物是一颗名贵稀有的磷光黑火石。
荀长用它镶了一只耳坠,平日里用长发遮住。不特意撩开看不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经常都在想,不知道剩下的五个人究竟都是谁。
直到今日。
终于揭开了剩下五人之一的真面目!
但这也太意外了,另一份磷光黑火居然会在宇文化吉老爷子的手上?
宇文化吉乃是先帝宣明帝的亲信旧臣。
能在庄家和澹台家两族把持超纲时混迹于在宣明帝身边,最后还全身而退的臣子,也确不是一般人。
荀长至今深深记得,当年宴语凉新皇帝根基不稳、孤立无援时,亦曾诚恳地希望这位父皇旧部能留下辅佐他。
但那老东西老奸巨猾。
嘴上推说是多年风风雨雨、夹缝求存,如今先帝走了,着实害怕又被庄家和澹台家迫害。实则分明是不相信庶出的新皇帝能有本事翻天。
无论新皇帝怎么认真恳求,得到的答案永远是“臣老了,不想再过问这些事了”。
登门求了数次无果,宴语凉也只能放弃。
“即是如此,不能为我所用,我也绝不能容他投靠庄氏或澹台氏。”
于是一纸调令把老爷子贬出了京城,送去了鸟不生蛋的边关吃沙。
从此老爷子就在边关落户了。
直到后来两大世家相继没落,很多遭两家迫害的旧臣得以复职回京,宇文化吉依旧被丢在边关。
所有人都以为,锦裕帝是在报复老东西当年不看好他、不肯辅佐他。
才会如此给他穿小鞋,一穿就是十几年。
很多当年的同僚旧臣偶尔茶余饭后,也会感叹一声,宇文化吉还是颇有才华的,可惜当年没给陛下雪中送炭,才会至今窝在大漠边关做一个小小太守,好不凄惨!
就连荀长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
直到今日看见老东西的戒指!!!
呵呵呵,呵呵呵。
老东西跟他交了底。原来这十年来,老东西表面是大夏边关太守,而其实一直是大夏西北情报官。
明面上,维持着颇有手段、维护边境平稳,但又见钱眼开、毁誉参半的边疆油腻老太守形象。
实则一直在皇帝的授意下监控北漠、刺探北漠情报。
并且,当贪官到处搜刮钱财也是有意为之。
这十年来,老爷子的雁过拔光政策不但将边关猫腻、各种利益链摸得一清二楚,还给国库偷偷输送了一笔又一笔银子!
整整十年,老臣宇文化吉就这么在边疆勤勤恳恳地做他不为人知的国之栋梁。
也就在四个月前才出了问题。
皇帝重伤,京城情况不明,而偏偏宇文化吉刺探到北漠情况有变,暗暗着急。
贺兰红珠太守不能擅离职守。
只能努力找个信得过的人把情报带回去。千挑万选选中了几年前被贬大漠的荀长。
谁能想到,他送上门来递情报,荀长却乌龙地误以为他意图索贿。
还好各自有信物,也说开了,否则又差点自己人坑了自己人!
但这仔细想想怪谁,还不是又怪狗皇帝太狗了??
当夜,荀长夜宿宇文府。
“宇文大人可还知道另外四位情报官究竟是谁么?”
宇文化吉:“哎,能勉强猜得八九不离十的也就只有荀大人您,毕竟荀大人当年常伴陛下左右。其他人啊,老臣也实在看不出来。”
荀长:“…………”搞了半天,他还是六人中最容易暴露身份的那一个。
是,想想也是。
不说别人了,就说这宇文化吉,谁能猜到他是皇帝的人啊?众人眼里被多年打发边关不受重用的老臣,谁能想到他这十年来一直是隐于暗处与皇帝配合默契???
要是剩下五个也都是这样的,上哪儿猜去!
这真的也太狗了吧。
荀长认识宴语凉十多年,越是熟识,越是觉得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人比他更狗!
结果,第二日清晨。
宇文化吉笑容满面:“荀大人拿好文书密信,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
“嗯?金子?什么金子?”
“哦~昨日荀大人带来的金子啊,荀大人也知道这几年国库空虚,你我作为大夏官员自是皆要为大夏竭尽全力,为将来繁荣昌盛献上一份赤诚,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老臣先替大夏千秋万代繁荣复兴谢过荀大人了!”
“……”
“来来,这吊铜钱荀大人拿好,奉旨回京一路官车官马,有这些足够打点了。”
荀长:吾错了,这世上确实有人比皇帝还狗!!!
……
狐狸小仙男乘车回京,一路初春、遍地野花开。
路过的很多地方,能见农户悠闲耕种,麦田青青,一片和平景象。
但仅仅是十多年前,大夏还是阡陌荒废,路有饿殍的惨淡光景。
十年前,亦是这条路,他送好友宇文长风出西域去别国游学。一路荀长倒是没心没肺冷漠脸,可宇文长风却哭了一路。
荀长想想当日,在看看眼前春和景明。咬着一根野草,坐在车上心中百感交集。
他适才还在暗自叨叨,这个夏到底还能不能行了,怎么从皇帝到官员都那么狗。但狗归狗,大夏却是有了他们才变得越来越好,也许以后还会越来越……不,一定能越来越好。
京城中,岚王提着朱砂笔,正在头疼。
是真的头疼。
早晨时还只是隐隐作痛,如今已有点像针扎的一般刺痛难熬。
他努力忍,自知并没多大事——反正每月中旬皆是如此,以药压制蛊毒时身体总会多处不适,好在忍忍就过去了。
不要被阿昭看出才好。
这么想着,没注意笔尖朱砂滴了一滴在折子上,他往下一压又不慎抹在了袖口。
庄青瞿今日衣袖还偏偏是纯白的,一时难掩脸色黑透。
身侧宴语凉靠着他,本在认真看折子,此时探过头来:“怎么了?是什么惹人生气的折子,让岚岚都看得不高兴了?”
庄青瞿:“没什么。”
他面前的这张折子,正是昨日从北疆新送过来的回京官员名录。
寥寥几个名字,赫然有一个异常扎眼的混迹其中。
荀长。
昨晚第一次看到,他便马上朱笔涂了那名字扔回吏部,万万没想到今儿一早竟又被吏部徐子真给头铁打了回来。
徐子真:经吏部查,贺兰红珠城选调三位贤才回京,一切合规、并无逾矩。
好,很好。
这些京官,真的个个是给他们三分颜色马上就敢开染坊。这若是一个月前,试问全京城谁敢打回岚王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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