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子昂失落地感慨自己年纪轻轻、真心错付。
很快到了中午。
乌衣卫镇抚司有公厨,许多同僚回来吃饭。
很奇怪,早上才骂咧着跑腿麻烦、极不情愿的同僚,中午回来时个个神情都与早上截然不同,身上的气焰也都没有了!!!
“赶快吃,吃完再去送。下午还有三十几户不知送不送的完。”
“一定要早点送到,你不知道那些老人多可怜。我早上碰到个老婆婆,生养了四个儿子,可轮到侍奉她时竟互相推诿。如此不孝闻所未闻,听说她大儿子贩布还挺富,哪天我非得去走一趟敲打敲打此人!”
“唉,幸好儿孙不孝也有朝廷帮她。从锦裕三年起各地广设‘慈幼园’,孤儿寡老都有郡县官府赡给衣食。”
“很多可怜人,朝廷也定期帮扶照顾。”
“以前成天听人说西海落云国如何如何歌舞升平、美女如云。但仔细想想大夏也挺好,前几朝是不怎么样,但锦裕帝在位这几年,确实世道安稳、井然有序,幼有所育、老有所依……”
卓子昂听着,心里不以为然。
小恩小惠而已!这些同僚平日里都挺人精的,怎么只因着朝廷的这一点恩惠就开始念着朝廷好了?
给那些孤寡幼儿的银子哪里来的?还不是抢他家的这种富户劫富济贫的!
还要他亲自去给穷人送粮。
简直杀人诛心了。
下午卓子昂出车时已然想好——被迫跑腿我忍,面无表情送完我就走!
结果。
“来来,少年郎你辛苦了,赶快坐下歇歇。东西那么重,扛着很累吧?”
“大娘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己编的竹篮,一人一个,你买菜肯定用得上。多谢你们经常来看我们还总送那么多东西过来,你们都是好孩子。拿着拿着!”
“这……阿婆不用!我们是替朝廷来办公差,不能收您东西。草编的也不行!”
“拿着拿着,不要客气。”
“真的不用!别这样!刚蒸出来的芝麻饼也不用!”
“收下收下!好孩子!”
“这位阿公,真的不用送我吃的!这些东西都是朝廷……”
啊啊啊,不对。他怎么开口替朝廷说话了?!
几户人家送下来,老人们善良热情已经快要让富商少爷顶不住,万万没想到,他又在慈幼园门口被一个抹得猫猴一样的小孩奶声奶气抱住了大腿。
卓子昂出来前,本来想的是老子今天可是云锦丝的新衣服,千万别被脏兮兮的脏小鬼给摸了!
“大哥哥又给我们送吃的了,大哥哥真好。”
卓子昂:怎么办啊,动不了了!!
为什么脏兮兮的小孩会有小花猫一样的可爱笑容啊?
跟他一起来的同僚从口袋里掏出饴糖投喂。
卓子昂:快快分我点!分我点就还是好兄弟!我也想喂小花猫!
……
后续几天,卓子昂东西送完了,可下了卯后总时不时往慈幼园去溜达。
“多谢卓公子代城西卓氏醋铺捐赠的新铺盖、新衣服。”
“多谢卓公子捐银两修葺屋顶。”
“多谢卓公子以乌衣卫之名捐书。”
卓子昂真不是人有多好多闲。
他就是看不过小花猫们衣服都旧了,住的茅草屋又秃秃的。
这狗皇帝鬼精鬼精,收有钱人那么多税也不多拨点钱……唉,不过前几年南征北战,也确实国库空虚。
那他自掏腰包给小花猫添点新衣买点吃的吧,反正他家在京城开了二十八间醋铺又不差钱!
慈幼园乃是户部直接管辖。
卓子昂也没想到他这“善举”竟很快便在朝中官员那边传开了。
朝廷官员:咦,没想到那群乌衣卫成天又是刺探又是抓人不做人事,偶尔还挺有人情味。看来也并非全然无可救药嘛。
于是乎,花朝节前三日。
京城最为物美价廉的酒楼“杏花楼”里,一边是黑压压的乌衣卫,一边是白衣红带的吏部官员,狭路相逢。
只剩一间包间。
店里新小二是刚从外地过来投奔亲戚的,并搞不清状况,上来笑着问:“包间那么大,各位爷看着也都相熟,不如一起?本店赠送一瓶上好的梨花白!”
周遭吃饭群众:“…………”
这岂不是要作大死。
全天下都听过岚王与皇帝不睦,小二也知道。他若能知眼前其实是乌衣卫和朝廷官员,必不敢如此造次。
然而谁让他初来乍到,以为“穿制服”的都是朝廷命官,还在想这两边的衣服都挺好看,不知都是什么官。
酒楼内,气氛一触即发。
一触即发。
即发。
最后两边还真的在包间拼桌坐下了!
“……”
“……”
虽然略尴尬,但倒是也能聊。
毕竟近来无论哪边都听闻了“君明臣贤”,再加上礼部、汤泉宫又不断传出的各种皇帝与岚王和和美美的消息,以及马上临近的花朝节,哪件不能聊?
“说起来,还要多谢各位乌衣卫兄台配合,近来朝廷打了北漠又治了水患,今年的花朝节庆典自然要隆重一些。各部忙不过来,多谢各位鼎力支持。”
“哪里哪里,孤寡幼儿确实可怜,应该应该。”
“听闻乌衣卫中还出了个大善人,在慈幼园捐赠了许多银两,如此高风亮节实在是令人敬佩。”
“哈哈哈哎正好人就在这呢,小卓出来。别看他年轻啊,这位可是卓氏醋铺的公子,来小卓赶快敬各位大人一杯,回头都去你家光顾生意!”
卓子昂:“……”
酒过三巡,包间里更加热络。
“以前的事都是职责所在,互相理解。”
“理解理解。只是这以后万一兄弟犯了事,乌衣卫大哥可要念在一起喝过梨花白的情分啊。”
“哪里哪里,这如今世道安稳,乌衣卫指不定哪天就裁撤了,到时还指望朝中的兄弟们伸伸手给个跑腿的活儿干。咱们个个兢兢业业,保证在哪都好用!”
卓子昂:“?!?!”
他那日喝多了,又忧郁,回家花式咸鱼瘫。
亲娘:“哈哈哈哈哈,又被磋磨了。”
亲爹:“听闻昂儿最近还是做了些善事。可见哪怕是膏梁纨袴,能遇上百年明主贤臣上行下效,也还是有望走上正途。”
……
京城之内,无论是官员、乌衣卫还是卖醋富商家都有新气象。
宫中,宴语凉却捧着脸叹气。
为何他的钓鱼大计,后续落饵却无人咬,钓了个寂寞?
失落得不行。
日前,君臣和睦之事已传遍京城,又加之涨了俸,京畿官场一片和睦。宴语凉却命人偷偷排查,看是否还有乱臣贼子不知死活、又蠢又坏,继续想要煽动做乱谋反。
结果是京中没发现任何异常。
倒也不是没查到有人满腹牢骚,又或者揪出有人曾大肆结交乌衣卫、意图投机铺路。
但只要他们识相、迷途知返,宴语凉都给与了极大的理解,并没打算秋后算账。
毕竟,泱泱大夏飘摇百年,大家都不容易。
很多百姓不过是想要好好生活,不管是加入御林军、乌衣卫还是科举做官做生意,都只是混口饭吃。
哪有高瞻远瞩,谁能知道帝党岚党最后谁会得势。
至于一些投机的“生意人”和摇摆不定的官员,宴语凉也能理解。见风使舵也算是一种选择,为了生存有时也无可厚非。
他是真心不想追究,再自己人斗自己人。
大夏山河破败,很大程度是朝中门阀世家数百年内斗的恶果。多少疆域被外族趁机鲸吞。
时至今日,周遭各国依旧日日环伺。宴语凉真正想钓的从来不是本国的鱼,而是混迹在大夏之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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