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锦裕帝的大夏已早不是一百年的大夏。
哪怕是在百废待兴的锦裕一年北漠来犯时,武安侯师云也曾率梧桐军迎头反击、一路追至大漠深处。
锦裕四年,北漠再度侵扰边境。骠骑大将军庄青瞿奉旨抗敌,打回一半燕云一战成名,此战封侯。
锦裕七年彻底收复燕云,锦裕九年一路长驱直入打至北漠副都贺兰红珠。
按说,疆土都已经被打下一半了,北漠该痛定思痛、消停一会儿。
但事实却是北漠几百年来欺负大夏欺负习惯了,至今似乎没能彻底反应过来。
还是屡屡仗着人轻马快,时不时侵扰一下。于是锦裕十年八月,岚王庄青瞿带绿柳军,征虏大将军师律带梧桐军齐头并进、再度北上。
仅仅两个月,兵临北漠王都城下。
北漠王偷偷跑路。而师律年轻气盛胆子大,竟抛下大部亲率轻骑直追几百里,虽没能逮着北漠王却抓了一堆王的叔叔伯伯、老婆孩子、重要官员。
若不是后来生了变故,皇帝受伤临时撤军,再围上两个月只怕北漠王城也打下来了。
都已这样了。
都已这样了!国家都差点打没了,北漠居然还不长长记性、赶紧借坡下驴做小伏低争取喘息、休养生息,还在想着徒生事端???
此等愚勇,如何叫人不替他深感荒谬、啼笑皆非。
庄青瞿站在骠骑大将军的立场上倒是不介意再北上一次,直接将北漠灭国。
那样他阿昭的疆土从此就又更进一步,超过文帝成了大夏千秋第二了。
然而站在岚王的立场上,如果可能他却不想打。
因为得不偿失。
北漠的国土也就云盛州那一片还不错,算是水草丰美、风景秀丽。再向北,去往王不仅要越过大漠,而且土地荒凉又贫瘠。
真打下来不但没有实惠,反倒会花很多钱。而大夏国库这些年南征北战下来,也确实是没钱了。
百姓日子好容易过得平稳红火、蒸蒸日上,他与阿昭又不想加赋。
“……”
庄青瞿认真思考了一下。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派人出使北漠,堂堂正正送去新婚贺礼,顺带打探情报、看看那边的真实动向。
可能的话也敲打一下北漠王,看看能不能把这老不死的给敲醒,别让他犯浑。
但又有了一个新问题,派谁去。
礼部官员岚王脑中过了一遍,似乎都不是很合适。而苏栩的性格庄青瞿是了解的,情报能力不错,外交水准却过不去。
此去北漠之人,最好熟悉地形、八面玲珑随机应变,又能擅长不着痕迹地挖情报。
而真察觉有异的时候,又溜得飞快、珍爱生命能屈能伸。
庄青瞿这么想着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近来很让他闹心的人。
夕阳无限好。
华都西市大理寺卿奚行检宅邸。
最近依旧春寒,但李花淡雅已经开满院落。
落花飘荡到小红狐狸的大尾巴上。奚行检一脸新奇摸着那毛绒顺滑的小东西,疑惑不解:“阿长你这狐狸,乖得像只家猫。”
徐子真则拿着一本名录在认真寻思:“近来大理寺缺人,工部也缺人,把阿长你补进去都是一句话。你在东市的旧宅子,奚卿与裴翳也已找人重新修葺……”
荀长微笑,抿了一口桃子酒:“不急,不急。”
“吾这几日,只想好好饮酒、睡睡大觉。宫中势必有人比吾更急,成天都红着眼睛盯着吾不放呢~”
……
岚王中午去见苏指挥使。
宴语凉在他走后,平心静气小睡了一会儿,又起来批了一两个时辰的折子、做了运动、围观了一会儿樱儿打笼络,转眼天都黑了岚王还没回来。
宴语凉:“???”
那位苏大人真就这么魅力非凡?
“云飞你去点绛宫,看看岚王做什么呢,就说朕喊他回来吃饭。”
云飞去了,又很快回来。说是岚王传话依旧在忙,让陛下自己先吃。
鹦鹉:“呱——阿昭笨蛋,阿昭笨蛋。”
文鸟:“叽叽叽叽叽!”
很好。
宴语凉保持围笑,大口吃梅子烧肉。
“这个苏指挥使,朕记得年岁也并没有很大。”
云飞近来在宫中往来,碰巧刚结识了几个乌衣卫的年轻人,刚听了不少八卦:“听闻苏指挥使年纪三十二三岁,正当年。”
三十二三确实正当年,只比奚卿大一点,正是男子最有味道的年纪。
“那该是妻儿成群、孩子遍地跑了吧?”
云飞:“这,倒是听闻苏指挥使他不知为何至今未娶,想必也是公事繁忙给耽搁了。”
宴语凉:“……”
真巧,朕二十八岁,同样“不知为何至今未娶”。
“能做到乌衣卫指挥使,必然也得十分的聪明英俊、器宇轩昂吧?”
那边樱儿都已经觉得不妙,在偷偷使眼色了,无奈云飞并未反应过来:“这,云飞其实也不曾得见过那位苏指挥使,但云飞听年轻些的锦衣卫都说,苏指挥使品貌过人、乃是乌衣卫之中的翘楚。”
宴语凉:“……”
锦裕帝别的事情记不得,倒是清楚记得岚王的乌衣卫全是一水笔挺英俊的少年郎。可不仅衣服漂亮,人也都一个个精神得很。
在那样一群俊美风流的少年之中还能是个中翘楚,该是什么样一个人?
那还得了?
锦裕帝吃着梅子。
嚼嚼嚼。成功地,酸了。
……
又过了一个时辰,岚王还不回来。
锦裕帝继续看折子,保持帝王优雅、保持帝王围笑,保持帝王的精神又勤勉。
还不回来!这是打算跟指挥使一起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了?
皇帝放下折子游荡到楚微宫宫门口。
他反正爬墙的野事儿都干过了,倒也不怕扒拉着门缝望眼欲穿的丢人。
结果。
这门!它根本!没有锁!
外面之前站得笔挺的一堆士兵守卫也没了。宴语凉完全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撤走的。
所以朕其实早就自由了?
拽开宫门,锦裕帝依旧有点缓不过神。
他没什么优点,就一向支棱得特别快:“云飞来,快给朕喊一声。”
云飞不解,要喊什么?
宴语凉:“皇上起驾——”
自己给自己喊了一嗓子,就大咧咧地出门了。云飞樱儿赶紧跟上。
外头正是妥妥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第36章 主仆开撕,朕没想到。
宴语凉虽说月黑风高夜出门游荡了,却并不知该去哪里。去御花园看了看花又去金銮殿瞧了一眼自己的龙椅,点绛宫那边始终灯火通明。
然而点绛宫去不得。
真闯去了,岂不是显得他很小气?岚王就罢了,绝不能让那苏指挥使看了笑话。
宴语凉毕竟脑子活泛。
转悠了两圈,夜里风凉,转悠明白了。
是他想多了。且不说他乃是大夏三百年来独树一帜力挽狂澜的圣明贤君,既只说他是天子这一条,也已有足够的本事魔高两尺他道高八丈!
狗到还朝以后自然江山在握美人在怀!区区指挥使何足畏惧?
如此想着,宴语凉又继续走,结果遇到一队巡逻经过的乌衣卫,带头人还一张熟悉面孔。
这不是之前那个夜闯宫闱,吱哇乱叫的少年乌衣卫吗?
卓子昂八百年轮值一回,迎面撞上狗皇帝!
他早上刚听了指挥使的那些话,此刻再看狗皇帝已再不是之前“岚王的玩物”和“抢钱狂魔”的刻板印象了。而是一个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的铁血君王。吓人人!
卓子昂跪下行礼时瑟瑟发抖。
宴语凉:“正好,你们起来。朕跟你们打听个事儿。”
遇得早不如遇得巧,这世上还有谁比乌衣卫更了解他们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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