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管。吃饭给他夹菜、穿衣给他系扣、督促他早睡早起、还收他小话本,宴语凉也是被管得昏头昏脑、手足无措。却又有一丝诡异的、说不清楚的甜蜜。
他开始渐渐觉得,小庄性子虽有时是要命了些,但终归优点比缺点多得多。
他博学多才,又知书达理,带出去好看有面子。顺毛捋的时候其实还挺乖,其实也还是很可爱的,锦裕帝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
渐渐地不知道怎么的,少年就天天的在他楚微宫里晃了。宴语凉本来还想提出点抗议,但少年素来话少,只喜欢用亮晶晶又纯粹的眼睛安静望着他,里面满是真诚、热情与卑微。
宴语凉就说不出赶人的话来了。
心跳加速,默默觉得自己要糟。
……
锦裕四年北漠的进犯来得很突然。
锦裕一年二年,大夏本就连损师云、庄薪火两员大将,其余武将世家之前数十年来被打压得厉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才,夏侯烈老将军又擅守不擅攻。宴语凉扒拉了一遍,最后就勉强扒拉出来一个师律。
师律游击还行,带重兵又勉强,头疼。
就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庄青瞿主动请缨为宴语凉分忧,一心替他去收复失地、建功立业。
他临行前,那层窗户纸终于只剩下浅浅的一点。
他忍不住又问了宴语凉能不能试着喜欢他。宴语凉耳根发烫,也答应他回来以后给他抱抱、亲亲……
少年的目光陡然明亮,垂眸道“阿昭你真好”,锦裕帝的一颗心也是沉在了浅浅荡漾的小泉水里。
随后的半年异常煎熬。
宴语凉坐立难安地为小庄的安危挂心。收到捷报的时候,又总能打从心底替他的小庄骄傲。
他很想他,非常非常想。
闭上眼睛,总能看到少年清透的瞳仁,他害羞时咬牙扭过脸的模样,能想起他过度古板的认真严肃,以及被逗笑时那惊鸿一瞥的温煦笑意。
小庄真的很好,他确定了。等他回来他想抱抱他。
绿柳军凯旋班师前夕,宴语凉特意让人重新装饰了汤泉宫。
本意用来接风,可也不知道工匠怎么理解的,装点得艳红浮夸,不是洞房胜似洞房。弄得宴语凉也很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小庄也没问他要亲亲以外的东西啊……
本来一切都好。
偏生就在庄青瞿进京前两天,荀长把绪辞给抓了回来。
在此之前,宴语凉一直以为绪辞早就死了,死在锦裕二年的北疆。
锦裕二年庄氏一族北上御敌,而澹台氏与之积怨已深不可调和,定下计划打算在北漠对庄氏动手。
锦裕帝是打算要收拾庄氏。
但不是在锦裕二年,不是大敌当前异族入侵之际。因而京中截获密信后,宴语凉火速派遣了一队信任的侍卫赶去北漠通知庄薪火防备。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澹台氏动手太快了,侍卫们虽然连天加夜及时赶到了庄氏大营,但北漠大军也已经到了。侍卫们与庄氏一起殉国,绪辞也是其中之一。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却不是。
庄氏大营里的尸体是假的,绪辞出城就杀死了所有同僚。庄薪火至死都没有收到皇帝的任何消息,被北漠杀了个措手不及。
澹台氏引北漠兵到大营,绪辞趁乱杀入庄薪火营帐,手刃仇人。
荀长把绪辞绑来扔到宴语凉面前的那一晚,外面雷霆暴雨。
宴语凉的头疼得要炸。
“朕答应过你,绝不放过庄薪火,却不是现在!你也发过三苗重誓说会听朕的话,为何食言?不过只是让你再多等两年而已!”
荀长:“阿凉,事已至此。”
“此事既已出了,便难保有朝一日庄青瞿不会知晓。事情虽非你授意,但你毕竟是绪辞主子到时百口莫辩。不如先下手为强。”
“待庄青瞿从北疆回来,咱们立刻找个由头杀了他以绝后患。”
“暗杀亦可,吾就能做。”
但宴语凉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去杀了小庄。
那几日锦裕帝思前想后,始终觉得此事不是不能和小庄好好说。
小庄是讲道理的,只要他好好跟小庄说,小庄应该愿意相信他。
他去汤泉宫看了看,宫殿都布置好了。他想他到时候牵着小庄的手,好好犒劳他,再好好跟他说。应该是可以说清楚的吧……
可谁能想到,等他看到庄青瞿的时候,庄青瞿却是一身血污。
原本清透的眸子蒙尘。他咬牙长驱直入捏着他的双肩质问,他说我北疆遇到了澹台泓,他说宴昭你就是个骗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真正在乎的人在北疆等着你,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是不是只是在利用我。是不是只是骗我。宴昭你没有心,你就这么对我?
宴语凉那时也才二十二岁,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叫口不择言。尤其是庄青瞿的口不择言根本不能当真。
但那个时候他也还太年轻。
只觉得事情说不清了。澹台的事加上庄薪火的死,他要怎么自证清白?
一切就像那封澹台家被烧掉信一样,永远都说不清了。 w ,请牢记:,
第80章 一下一下,又痒又疼。
唐修璟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试着去看庄青瞿的反应。
岚王一时间没有反应。
那双浅瞳里波澜不兴,没有错愕,没有悲伤,没有恍然大悟,什么也没有。
一度让唐修璟不禁着急:“庄大哥,你都与皇帝哥哥一同经历那么多了那么多,辗转多年九死一生彼此付出那样多,好不容易才终于在一起。你总不会……事到如今还不肯相信他吧?”
“……”
越陆王真都要急死了:“小庄哥哥,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糊涂着呢?!啊啊啊,本王实在是恨不能——”
“不是。”
半晌,庄青瞿终于道。他身体虚弱声音哑涩,就连短短几个字说得艰难。
“没有。”他摇头,“不是,没有不信。”
没有不信,哪怕是亲耳听到苏栩说是阿昭害死庄氏,阿昭也并未曾反驳,他依旧觉得那不是全部。
这么多年,他了解宴语凉。
放过了那么多戴罪立功之人,给了那么多人再世为人的机会。又何以会单单不管不顾只将庄氏一族赶尽杀绝。这样毫无道理之事,要他怎么去信。
适才半晌无言,只是他时隔多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宴语凉当年,是曾无数次试着跟他解释过一切的。
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在锦裕四年汤泉宫不美好的第一夜里。在他日后屡屡将他摁倒在龙床剥开衣服,一次次将人不由分说揉入怀中亲吻爱|抚时。
在他气急败坏众目睽睽下朝后从金銮殿把人拖走,情不自禁把他拖去楚微宫、小假山、御花园里,由着性子乱来时。
每一次独处,宴语凉都在试着解释。
不幸的是,年少的庄青瞿完全会错了意。他看到的就只有这个人明明在他怀中,却还在一天到晚念念不忘地提澹台泓!
一直提,一直提。
反复跟他解释当初究竟为何私放澹台泓,希望他能谅解,殊不知他根本就不想听。一次次用亲吻堵住他的嘴、让他无法说话无法喘息。将他据为己有拆吃入腹吞掉骨血,折腾得他屡屡浑身青紫下不来床。
可他还提,逼得庄青瞿几乎要发疯。
他那时候觉得宴语凉真残忍。罪臣之子永远回不来了,可他眼里还是只有他。
那我呢?
爱了你十几年,可能在你眼里就是贱吧。才会被随意欺骗、一文不值。
他不想再听他狡辩。
他再开口,他就捏住他的脖子,说宴昭你闭嘴。
说你嘴里根本就没有半句真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他非要解释,他就说好,那你先解释解释,你那时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对着我装了半个月的病?演得真好,宴昭你那时候看到我急成那样心里都笑疯了吧,笑我好骗,笑我痴心妄想,笑我是个彻头彻尾笑话是不是?
上一篇:嫡子难为[出书版无删减]
下一篇:契约替嫁男妃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