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云飞樱儿胆小、拂陵嘴巴紧。而门口守卫虽然听他嚎过几嗓子乱七八糟的玩意,但根本不明真相。
除却他们,宴语凉这几日见过的外臣,只有奚行检一个。
两次。
第一次时间短,第二次他演得好。
两次奚行检都没看出来他有问题。
这便好!
瞒过一个奚卿,以后想要瞒过其他群臣就一样有戏。
“当然当然,朕今日没有露馅,也全靠青卿席间帮忙补充圆融。”
月光淡淡,宴语凉沾着水滚烫的指尖勾玩岚王长长的发丝。
“那,以后朕也全要靠着青卿了。啊——青卿,温泉蛋!温泉蛋朕也想咬一口。”
他仰着头俊朗不羁地张着嘴等投喂。可岚王何等聪明,又怎会被他这小伎俩糊弄过去。
“以后?”
宴语凉:“嗯嗯,以后。青卿,啊,要吃。”
“以后?”
“朕的温泉蛋!”
岚王眯起眼睛,几乎捏碎蛋壳:“阿昭这是还想要几个‘以后’?”
宴昭真不愧是宴昭。一个不注意,便如意算盘就打得啪啪响。
还有脸笑!
以后?以后!所以这是打算今日请奚卿、明日再请旁人,就这么一个挨一个干脆足不出户但满朝文武请一遍?
很好。循序渐进,润物无声。这人果然一点都没变!
有恃无恐心机似海,竟还腆着脸用湿漉漉的胳膊来抱他的腰!
还抱,不许抱!
“青卿,”狗皇帝就是狗,抱住他就死活不放了。
“你先听朕说啊,先不生气,你看看朕说的有没有道理——这都开春了,马上就暖起来了。”
“朕今冬的祭典已经缺席没去,只怕已经人心惶惶。若是开春以后的花朝节再不去露露脸,是否也有些太说不过去?”
“往年花朝,都是朕亲自在城楼往下丢鲜花、丢红包,与民同乐的。”
“更别说待到四月,按例各地官员入京述职,朕到时更没道理继续称病不出。”
“青卿,朕绝非有什么私心。”
“朕也是为了青卿的声誉着想。你想啊,到时朕往城楼上一站,京城百姓全看见了,那些成天说你幽禁天子、只手遮天的谣言岂不就不攻自破?”
“朝中众臣也能看到你我君臣和睦,也自会渐渐心知肚明,不会再有嫌隙党争。
再无猜忌,从此戮力同心。”
“青卿一心为国,肯定比朕都更希望群臣能和衷共济、各显所长、再无党争、治国安民。青卿你说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指尖悄悄的抓紧岚王袖子。
狗皇帝本性难移、得陇望蜀。
便是月色再美,美人也美,依旧一个不注意就又在危险的边缘伸了一下龙jio。
当然,他也知今日见了臣子又出了宫,岚王仁至义尽,不该再贪心不足。
所以只是试探,不行就撤。
“咳,不答应就算啦,当朕没说。哎,其实朕不急出去,朕就安安心心每天在宫里等青卿下朝就好,花朝节反正也没有青卿好看……”
“阿昭。”
“……”
“你,”岚王低声道,“容我想一想。”
宴语凉:“啊?什么?哦,青卿慢慢想不急。你看朕把你袖子都弄湿了,冷不冷?咱们吃完橘子去睡觉了好不好?”
“嗯。”
月光淡淡,宴语凉看不清岚王此刻的表情,却听得那声音情绪不对。
但是,为什么?
他记得他前些天说起天下为公时,确定是在岚王眼里看到了动人浮光的。
岚王喜欢狗皇帝勤政爱民、心系社稷。
所以他这次说错了什么?
第27章 小红狐狸,尾巴卷卷。
泡完汤,衣衫不整的皇帝是被岚王一路抱着回的。
宴语凉一路想,岚岚到底是情绪不对,还是朕想太多?
若生气了肯定不会抱朕,可若没生气却又不该如此沉默。
宴语凉谨记古人云,不知“错哪儿了”的哄一概不如不哄,还是先暗中观察一下。
浅浅月色,宴语凉勾着岚王的手指躺在床上,认真观察美人。
他是没用,迄今尚未回忆起任何与岚王有关的前尘。
前阵子倒是想起了些岚王生父宣明朝太尉庄薪火的片段。
那时候宴语凉还很小,经常在父亲身边看到庄薪火,印象就是这位伯伯好高、手掌粗糙、声音如雷。
有点吓人。皇子们不敢亲近他,连父皇也总像一只斗败了的鹌鹑一样对他唯唯诺诺。
庄青瞿长得和其父倒是毫无相似。
听说像他母亲。宴语凉倒也从未见过岚王生母,但听闻当年此女乃是名冠京城的绝色美人,庄薪火不惜截胡了皇帝娶她进门。可惜红颜命薄,生下儿子一两年就香消玉殒。
大夏自建国以来,一直设有左中书、右太尉。
其中左中书便是“中书令”,也就是丞相,乃一国总理文职百政之官。“右丞”太尉则是一国最高的军事长官,一直由大夏开国功勋世家庄家承袭。
大夏立朝三百多年,庄家就世袭军政了三百多年。
三百年间,出过好几个不像话的狗皇帝,更出过褚酣刘坠等等荒唐奸臣。可翻开庄家列传,却是世世代代战功可圈可点的将领,无论政局如何飘摇,庄氏岿然不倒。
如此世家重臣,根基之稳、门第之高、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也难怪岚王年纪轻轻便能这般文武双全、气质超然。
以及,年纪轻轻就有根基能幽禁天子、挟君摄政……
宴语凉泡温泉泡得身子乏,想着想着,没一会儿直接不小心倒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依旧是这汤泉宫。浅红茜草纱的幔帐飘荡,他正与岚王正在为什么事情激烈争吵着。
他这边尚能保持一丝冷静,岚王那边已经疯了的模样。
眼眶血红揪着他的衣襟,样子比他初次见他喊打喊杀时还要凶戾,几乎要哭了。
片刻后,场景切换。
依旧是汤泉宫,这次却是岚王虚弱地在床上蜷缩着。
宴语凉掀开茜纱窗帷,推了推他,喊他:“小庄。”
庄青瞿痛哼了一声,艰难地回过头。
他的眼睛发红,声音是从未听过低哑涩然,带了一丝脆弱的委屈:“阿昭,阿昭……我好疼,疼得受不了。”
宴语凉骤然心疼到无以复加。
几乎是顷刻就将那人清瘦的背脊圈进怀里。
庄青瞿在发烧,滚烫的手臂紧紧抱住他。
“阿昭。”
“阿昭别走,陪陪我。”他喃喃。
“阿昭,求你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走的。”
“小庄,我不走。”
岚王的脖子软软地贴着他的肩窝,蹭了蹭,什么滚烫的水滴一滴一滴落进脖子。
宴语凉指尖微颤,又酸又疼。
这个人是个什么骄傲的性子,得疼成什么样才会放下身段这样跟他撒娇。他心疼得不行,正想要抱住他好好安抚他一番,下一瞬,却从梦中醒了过来。
一阵强烈的怅然若失。
那种真实感,真的……只是梦?
伸手一摸,身边的枕头空荡荡。大半夜的,岚王不知去了哪。
……
汤泉宫温泉地暖,就连寝宫的砖石都是暖的。
宴语凉裸足踏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这样走过回廊,循着光走了外厅烛火明亮处。
老太医白胡子颤巍巍,正凝神给岚王诊脉。
岚王向来直挺的脊梁略微佝偻着,眉心紧锁脸色苍白。在椅子里坐得有点歪斜,一手抱着暖手炉抵着小腹,一手拿了一本折子。
拂陵劝他:“主子。既是身体不适,就不要多看这些劳神了。”
岚王却摇头。
看看折子至少还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不至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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