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瞿言而有信。
还真就给他送来了他十件冬衣,全都又新又好。
只不过从那以后,小少爷似乎就跟他堵上了气,不肯再理睬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后面的梦境片段,变得细碎不连贯。
几年过去,庄青瞿渐渐褪去婴儿肥,从一个一本正经的炸毛小公子成了沉默的优雅少年。
终于重新又肯勉勉强强跟宴语凉说话了,却依旧不怎么待见他,目光看过来时总是带着几分嫌弃与幽怨。
宴语凉倒是不以为意。
“小庄小庄,可否借墨给我一用?小庄的冷花墨果然品质不凡,又细又香。”
“小庄救命,借考卷一抄!我昨夜睡过去了实在忘记背书。”
“小庄小庄,我与阿宁偷偷溜出宫之事,千万不能告诉太傅啊!我就罢了,你难道舍得阿宁受罚么?”
“小庄,看不看近来大火的小话本?”
“……”
宴语凉就这么做了一夜鸡零狗碎的回忆梦。
早上醒来回味了一番,满脑子都是恍恍惚惚。
这,说好的伴读竹马两小无猜呢?
简直欺诈!若非梦中细节清晰,他本以为两人一起上学的日子该是和如今一同批奏章、研究国家大事一样,充满温馨与默契!
结果全是他嬉皮笑脸往上贴。
岚王高贵冷峻,根本懒得理他。
不过,这一切倒是同岚王说的故事不谋而合了。
这么看,岚王以前是不喜欢他。
……
以前不喜欢不要紧,以后喜欢就行。
小包子脸再嫌弃朕,最后不还是最后被朕英明神武地给拿下了?
如今一天天的,又是谁宝贝朕宝贝得要死,夜夜抱着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花朝节后,奚行检多次受诏入宫。
当然不仅他,其他各部高官也陆续被召进宫内。
得以与皇帝和岚王吃吃饭、议议事、赏赏画、看看鸟,近距离围观一下君臣和谐。
被请召官员们毕竟朝中局势波云诡谲了四个月,一度人心惶惶,如今一切终于走向明朗,又被皇帝与岚王一同召见,自是大喜过望。
于是乎,个个是喜出望外地进宫。
对着皇帝各种抒发思念之情、对着岚王各种表达敬仰之意,再跟天子与岚王高谈阔论一番国计民生,拿点小纪念品喜滋滋地回家。
回去后,更是会大肆跟妻儿家人、亲朋好友大大地描述,席间不乏感动涕零、涕泪横流——
万万没想到啊,陛下与岚王日理万机,却对微臣如此了解!!!连微臣哪年中的科举、儿子几岁、老家住哪里都一清二楚。
事无巨细,可见是多么赏识微臣的才华、器重微臣的人品。
不行微臣必须更加努力,有天子岚王如此器重,留名青史指日可待!
殊不知宴语凉之所以能对每个人了如指掌,是因为每位官员过来之前,他都会与岚王拿着他们的官档一同认真研读、详细准备。
还是那句话,不可让任何人看出皇帝失忆。
继花朝节皇帝登上城楼以后,锦裕帝何日还朝已成了群臣的心心念念。
可还朝虽易、坐江山可不易——
总不能到时候往龙椅上一支棱,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一个都不认识。连重臣的名字都叫不出,岂不是让人生疑皇帝年纪轻轻如何就如此昏聩健忘?
所以必须一个个重新认识。
好在宴语凉有过目不忘的好脑子。
重新背过这些人的官档生平后,席间又有岚王陪在身边帮忙圆融,加之演技上佳,目前为止……十分成功!
完全没有大臣发现事情有异。
反倒是有不少因皇帝对他们事事了解、态度亲厚而感动不已。只怕有人跟他们说皇帝失忆他们都不会相信。
然而,群臣常来,偶尔也会惹出些针锋相对。
比如奚行检,平常折子上批语就常常毒舌得罪人,面对面时更是管不住他那张嘴,各种谏言。
奚行检:“陛下,臣以为多年征战国库虚空,兹事体大不可不慎。眼下一些修建工事与军队补给,须得量力而行。”
岚王:“国库空虚不需你提。有本事想点法子弄银子来,没本事少废些话。”
奚行检:“陛下,这几年间曾有不少京官犯错被贬北疆,其中不少已深刻反省,眼下京畿官员人手不足,臣以为应考虑将犯错官员重召回京……”
岚王:“结党谋反之流,贬谪北疆已是罚得过轻。”
奚行检:“江夏反贼通敌落云国细作,吏部徐子真已查到翔实证据,此类文蠹祸国,实在可恶,望陛下严惩贼首、以儆效尤!”
岚王:“通敌叛国贼首绝无生路可言,无需你多言。”
精彩。
真是传说中的叔、慈、侄、孝。
这也怪不得在岚王系列小话本被彻底查封前,有本《奚青天与岚王斗嘴实录》一度是京城百姓喜闻乐见的连载话本。
祖传艺能了可见。
然而这还没完。那日奚卿见完皇帝告辞而去,都走出好几步了,却又转回头打量了皇帝一番。
“陛下恕臣无礼,臣有一事不得不奏。”
“陛下今日这一身民间铜钱彩云纹,于一国之君身上毕竟十分的……不和大夏礼制。”
宴语凉:“…………”
宴语凉:“哈哈哈哈哈。”
奚行检走了,岚王:“阿昭,适才有什么可笑?”
他这不皱眉还好,一皱眉还又有点小时候那个味儿了。而宴语凉笑的正是奚行检适才一本正经说“衣服不和礼制”时,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活脱脱跟十岁的庄青瞿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
真不愧是叔慈侄孝一家人。
哈哈哈哈哈。
岚王被他笑得眼烦,无奈将人往自己肩头一摁,抱住。
狗皇帝就又这样落在了大美人的怀里,陷入甜甜的幽香。可这么醉趴美人怀享受了一会儿,居然脑子又飘了。
他这几日,总是不免就会琢磨起那个梦里没有脸的少年。
就是说他“滥好心”的那个人,宴语凉虽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可却总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已认识那人好久。
越发想来,那人的声音和说他“画画难看流出去有损清誉”的也如出一辙,似乎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清明梦的记忆碎片其实还有个小尾巴。
宴语凉后来清点那十件大衣时,是有人在身边帮着他一起点的。
少年:“那个庄青瞿,小小年纪的就和他父亲一样骄横、目中无人,我看将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宴语凉:“阿长,小庄还小,咱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少年:“还小?小才可怕!年仅十岁就知道踩高捧低看不起人,这长大以后还得了?不得比他爹还要飞扬跋扈、权欲熏心?”
“……”
如今怀里又香又好看的岚王,长大后倒是并未长成庄薪火般飞扬跋扈的样子。
只是,这梦里的“阿长”……
如今宴语凉身边可没有什么“阿长”,连同这些天见过的文武百官、和岚王一起通读过名录的京外要职官员里也没印象谁叫这个。
岚王:“阿昭。”
“嗯?”
“你又在想什么?”
岚王冰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那双浅浅眸子正看着他的眼睛。
“阿昭这几日似是有心事。”
“是什么事?跟我说。”
宴语凉:这庄青瞿绝了。真的,不愧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为何朕成天想什么他都能有所觉察?究竟是如何看穿朕的,朕这几天应该表现得十分平静如常啊。
“阿昭,不要瞒我。”
岚王又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窝。
声音微哑中带着一丝寂寞,甚至细品还有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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