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仅用半年,程大姑娘就能完全确定,李小草是安定侯府一直在找的少年。
唐臻神色微妙的凝视情绪越来越激动的陈玉,不动声色的抬起手,免得不小心露出嘲笑。
如果他没记错,李小草十四岁辗转来到京都,成为安定侯府的奴仆,仅过半年就显现出非同寻常的天赋,其光芒令侯府义子程锋自行惭愧。
又过半年,已经有程大姑娘看中李晓朝,非要召他为婿的传闻,同时李小草也离开程锋,前往安定侯身边听令。
吃尽苦头的十四岁少年,面对养尊处优、天真愚蠢的侯府独女......唐臻试着将自己带入到李小草当时的处境,只差一步就能触碰到难以想象的滔天富贵,彻底改变为奴为婢,任人践踏的命运。
换成是他,他也会骗的程大姑娘团团转。
程锋至今依旧无从得知,更不愿意深思,李晓朝是如何知道小侯爷与那名渔村少年短暂相处的细节。
他只知道,因为那些细节和程大姑娘的坚持,即使派
去广西的人没带回有用的消息,安定侯依旧心存疑虑,李小草也凭此,轻而易举的成为安定侯的准女婿。
程锋喜欢跟在小侯爷身边的习惯,在程大姑娘眼中极不讨喜。
他们之间,只有小侯爷亡命他乡,程锋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担负起小侯爷留下的责任时稍稍缓和过。
所以程大姑娘怀疑程锋故意打压李晓朝,并且为此大闹安定侯的行为,在知晓内情的人眼中并不奇怪。
可惜程锋虽然有意退让,安定侯却不看好李晓朝。
相比来历存疑的女婿,安定侯向来更信任稍显愚钝的义子,只是拿唯一的女儿没有办法狠心。
后来安定侯府遭逢灭顶之灾,程锋在侥幸火海逃生,从安定侯的旧部手中拿到程大姑娘在狱中撞柱之前留下的绝笔。
她恨李晓朝,即使没有证据,她也认定李晓朝是害死安定侯的罪魁祸首。
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个天真娇憨,有些被宠坏的大姑娘。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然而她留下的信中,所谓的证据,只有她午夜梦回,想起的一些往事。
最初的李晓朝对程大姑娘的种种试探毫无反应,他甚至否定过自己会说广西话,还声称自己晕船。
半年的时间,足够想念哥哥的程大姑娘将她知道的所有事,全部透露给李晓朝。
陈玉拍案而起,眼底满是愤怒,“卑鄙小人!”
唐臻垂下眼帘,识趣的没有开口。
以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安定侯府给李小草可乘之机,李小草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仅此而已。
安定侯未必不知道李小草是冒名顶替,也许这才是无论李小草表现出的天赋多么出众,安定侯都坚定的将程锋视为继承人的根本原因。
只有程锋手握大权,牢牢的压制李小草,程大姑娘才能安然无忧。
显然在安定侯眼中,李小草用天赋弥补安定侯府人丁凋落的价值,远远胜过他冒名顶替的过错。
唐臻甚至觉得,正是因为李小草既有令人侧目的天赋,又有冒名顶替的胆魄。安定侯才愿意高看李小草,纵容程大姑娘非君不嫁的任性。
当然,这话不能说给陈玉听,否则......唐臻隐晦
的打量陈玉手边的茶盏,忽然觉得额头有些疼,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见陈玉久久难以平静,唐臻双手托腮,自动屏蔽独自疯狂,畅快发泄情绪的陈玉。通过刚从陈玉口中得知的消息,分析程锋和程守忠对这件事的看法。
毫无疑问,无论是昌泰帝,还是程守忠、程锋都与安定侯有很深的感情。
唐臻相信,如果有证据能够证明李晓朝是当年安定侯遭难的罪魁祸首或帮凶,从昌泰帝到程守忠和程锋,皆不会放过李晓朝。
毕竟京都并非没有李晓朝就不行,只要陈国公和三省总督依旧强势,互不相让,京都就会再出现王晓朝、孙晓朝。
昌泰帝当年愿意为安定侯拼命,现在未必不肯再为替安定侯报仇而冒险。
所以至今为止,李晓朝做的所有事,皆在昌泰帝等,与安定侯相同阵营的人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程守忠无论怎么找李晓朝的麻烦,从未想过直接与李晓朝撕破脸。
这就是程守忠和程锋的态度。
唐臻面露怜悯,从袖袋中取出帕子扔到陈玉的头上。
他觉得陈玉嫉恶如仇的性格,可能既不像程锋,也不像小侯爷。
作为侯府继承人,程锋也许不是合格的少将军,但绝对是优秀的政客,大局观远胜程守忠。想来程守忠这么多年,能安稳的守着福宁宫,少不了程锋为他出谋划策。
小侯爷大概是更完美的程锋,才能让安定侯府所有活着的人都对他念念不忘。
所以陈玉应该是被程锋养成......更聪慧成熟的程大姑娘。
第77章 一合一
唐臻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躲在福宁宫,陈玉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不仅要每日往返于福宁宫和东宫之间,应付众人对太子的关心,还要警惕有些人对他能够在福宁宫留宿的嫉妒。
短短几日,陈玉就像话本中被妖精吸干精气的书生般,肉眼可见的变得萎靡、沉默,常常盯着某处陷入呆滞。
唐臻难得生出怜悯的心思,又忍不住怀疑,陈玉的憔悴不止因为疲于应付东宫的虎狼。他大概是将李晓朝当做最大的敌人,几乎失去理智的倾诉厌恶这个人理由之后,陈玉却忽然发现敌人眼中值得防备的对象另有其人。
面临的落差......
唐臻短暂的陷入反思,或许他应该假装忘记,陈玉那日终于肯松口,告诉他为什么如此厌恶李晓朝。根源在于陈玉想要以此交换,李晓朝特意避人与太子说的私话。
好在陈玉四处受气,备受折磨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起码不至于就此压垮这个从渔村走到京都,坚韧深刻入骨的少年。
沈风君与沈婉君到达京都的第日,省总督的内侄施乘德也抵达京郊。他效仿沈风君,暂时在京郊扎营修整,上折请求太子允许他入京。
这次唐臻却没有直接同意,并非他因为施承善做贼心虚或迁怒施乘德,实乃省总督过于嚣张,居然给施乘德带了支足有九千人的护卫。
八千人是什么概念?
岑威和岑戎,兄弟共同赴京,岑戎还携带新婚妻子,他们带到京都的护卫全部加起来才八百人。
如陈玉、梁安和胡柳生,各自携带的护卫都是五百人。
施承善向来嚣张跋扈,尤其是不能忍受任何伴读有强过他的地方,当初带到京都的护卫,差不多有一千人。
身份最尊贵的陈国公世子燕翎,去岁初次进京,携带护卫一千五百人。前不久秘密返回北地,又带来超过千人的护卫。
施乘德带来的九千护卫,再加上施承善原有的一千护卫,能达到万人的规模。
燕翎、岑威、陈玉等人的护卫,全部加起来,只有不到五千人。
这种不安定因素,即使唐臻不在乎,李晓朝也做不到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施乘德破坏京都摇摇欲坠的平衡。
折子还没送到唐臻手中,李晓朝就亲自赶到福宁宫求见,他甚至愿意付出代价,说动程守忠为他传话。
施乘德在京郊苦等两日,终于等到太子的旨意,允许他携五百名护卫进京。余下的八千五百人原路遣回。
唐臻懒得在暴风雨之前的阵风,投入太多的精力,完全不在意施乘德是否阴奉阳违,反正会有人替他在意。
又过五日,陈国公的义子齐黎终于姗姗来迟,带八百轻骑停在京郊,等待太子的召唤。
唐臻知道,没有他,即将重新开始的甩锅大会,无法以正当的理由开始。所以他决定亲自在东宫设宴,为沈风君、施乘德和齐黎接风。
原本就住在东宫的人,自然不必再多说什么。即使唐臻没有特意通知他们赴宴,他们也不会对东宫的动静不闻不问。
沈风君、施乘德和齐黎,不仅有幸得到太子亲笔所写的东宫诏书,还被太子赐予能够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只是要在去东宫赴宴之后,才能从太子身边的羽林卫手中拿到赏赐。
唐臻不费吹灰之力,不失体面的省下笔赏赐的花费。因为休假被迫结束而烦躁的心情,顿时缓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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