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鸣和最近后来居上、深得唐臻宠爱的朝鲜奴隶小菜,分别站在李晓朝和平安身侧,想要融入新团体的心思昭然若揭。
用不了多久,这个烂摊子就会被他彻底丢掉......
唐臻捏了捏眉心,放弃观察更多的细节,像是九十高龄,四代同堂的老祖宗似的开始信奉‘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原则。
以开门见山的询问方式,为接下来的和稀泥做铺垫。
“怎么回事?”
黎秋鸣通过强大的学习能力和细致的观察,发现有矛盾发生的时候,先开口的人能占据更多的优势,立刻仗着身高挤开小菜。
给太子送异族奴隶的权贵越来越多,太子都来者不拒的收下。黎秋鸣在东宫虽然依旧特殊,实际地位却在悄无声息的下降。
尤其是与他同时进宫,早些时候完全不被太子看在眼中的朝鲜奴隶小菜忽然崭露头角,得到太子的看中,导致黎秋鸣的处境更加尴尬。黎秋鸣只能庆幸他已经不是奴隶,还有骠骑大将军愿意认他做义子的承诺。
如今太子召异族奴隶陪伴,十次有五次都会选择小菜,四次召见黎秋鸣。余下的一次,由几十名异族奴隶争夺。
种种打击之下,黎秋鸣的成长非常迅速,不仅学会主动讨好李晓朝,也无师自通的明白,尽量不能得罪东宫的掌事太监平安。
所以他告状的对象是小菜。
这个夺走太子宠爱的贱人!
然而小菜也不是软柿子。
他自认经历千难万险才能得到如今的生活,黎秋鸣因为命好,会说圣朝语言被太子看重,占得太多先机。以至于他即使变得比黎秋鸣更得宠,也无法有个好听的名字,依旧被困在奴隶的身份中,无法挣脱。
如果黎秋鸣不存在,太子会不会让他,去顶替黎秋鸣如今拥有的东宫护卫和将军义子的身份?
一时之间,两名视对方为肉中刺、眼中钉的异族奴隶,竟然抱着几乎相同的想法,同时有所行动。
“殿下!”
‘啪!’
黎秋鸣仗着身高,得到先行开口的机会。
落后半步的小菜见状,立刻改变思路,握拳锤在毫无防备的黎秋鸣脸上。
唐臻倒退半步,面无表情的看向拳打脚踢,扭打得不分彼此的黎秋鸣和小菜,决定不问缘由,各打五十大板。
相比想法太多,能力不足以兑现野心的黎秋鸣,唐臻更看好人狠话不多的小菜。命令宫人将他们拖出去,各抽十鞭之后,他又让宫人取百两银子赏赐给他们。两名异族奴隶被拖走,拥挤的院子顿时显得宽敞许多。
唐臻的目光依次扫过剩下的三个人,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李晓朝绕过平安,局促的攥住垂在身侧的手掌,“上次见到殿下已经是半个月前,我只是想亲自看望殿下,确定殿下在宫中一切都好......没有不开心的地方。”
唐臻低下头,沉默的对抗心间激烈翻涌的陌生情绪,藏在阴影中的眼底逐渐汇聚阴霾。
虽然在临走之前实现原主的愿望,让原主牵挂的人都下去陪他很难,但唐臻愿意试试。
陈玉为了避免被书房外的乱象波及,特意站在墙角,也就是唐臻的身侧,刚好将唐臻明显不正常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僵硬的后退半步,佯装冷静的移开视线,竭尽全力的忽略突然加速的心跳和想要逃离危险的冲动。
过去的十几年,陈玉从未对梁安有任何羡慕。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难以抑制的羡慕梁安对危险,如同野兽般敏感的直觉。
早知道东宫的情况如此复杂,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看到岑威满心赤诚的为太子的将来做打算,太子却已经准备跑路,觉得岑威过于可怜。于是轻易的答应岑威,替对方传话。
平安再次挡在李晓朝面前,语气颇为恼怒的警告,“宫中有我,有殿下的伴读,还有羽林卫,怎么可能令殿下受委屈?大将军不必多虑。”
“你没让殿下受委屈?”李晓朝脸色陡然严肃,看向平安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你对福宁宫发誓,真的没令殿下受过委屈?”
平安早就习惯,李晓朝的妥协和退让。
在他认知中,李晓朝对太子有别样的心思,确实应该心虚,夹着尾巴做人是应有之义。因此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完全没想到,李晓朝会忽然质问他。
平安猝不及防的被戳中心事,心脏险些漏跳半拍,沉默了会才冷冰冰的开口,“福宁宫的事,自然有程将军操心,不牢您记挂。”
无论是气势,还是气度,都输的一败涂地。
哪怕是懵懂的察觉到不对劲的陈玉,现在也知道,平安做过对不起昌泰帝信任的事。
陈玉再次退后半步,只恨不能与身旁的古树彻底融合,不分彼此。
唐臻强行压下心间混乱的感情和思绪,咬牙开口,“请大将军进来,孤要与大将军秘谈。”
他想做又聋又哑的家翁,不愿意再节外生枝,是李晓朝非要撞上来,总怪不到他身上。
原主的感情远比他想象中的充沛。
万一他带着昌泰帝和仙妃逃亡的路上,有关于李晓朝和孟长明消息传开,引起原主的情绪,影响他的判断......唐臻拒绝这个思路。
在真正的开始计划之前,他必须扫清障碍,提前规避所有能通过各种手段躲避的风险。
李晓朝面露喜色,轻而易举的掀翻试图继续挡路的平安,三步并成两步走进书房,丝毫不掩饰他的急切。
陈玉默默接住平安,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骠骑大将军是天赋卓越的武将。
平安还没稳住身形,先竭尽全力的挣扎,看向李晓朝的背影,正好看见书房的门当着他的面,紧紧闭合。
他目眦欲裂,连滚带爬的冲向书房,“殿下!”
陈玉连忙拦住平安,“殿下心中有数,公公不必担心。”
单纯论对李晓朝的恨意,这里没人能比得过他。
然而世上终究有比李晓朝更很重要的事情,比如父亲和殿下的自由。
十六年的圈养,没有养废太子,他依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逃脱泥潭的计划,可见其心性之坚韧。
陈玉相信,太子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宁可委屈些,也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惹怒李晓朝,引来没必要的瞩目。
李晓朝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太子依旧愿意表达对他亲近时,做出有可能推开太子的事。
陈玉憎恨李晓朝,但从不会看轻对方。
恰恰相反,他深刻的明白,李晓朝是个阴险狡诈,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都愿意做的......小人。
可惜世人皆愚昧,竟然认为李晓朝是有情有义的君子。
平安握紧拳头,狠狠落在空中。
直到李晓朝毫不客气的质问他,如同对待轻贱的奴仆般对他动用武力,他才深刻的认识到,面对有权有势的李晓朝,他有多无力。
如果李晓朝勉强殿下......
“不行!”平安起码已经认识到,他没有资格与李晓朝硬碰硬,闷声道,“我去给殿下和大将军上茶。”
陈玉见平安恢复冷静,松了口气,依旧挡在平安面前,漆黑的双眼充满令人沉静的力量,轻声道,“公公安心,我是受到岑威的托付,进宫替他朝太子回话。”
平安想到岑威,寂灭的双眼立刻重新燃起光亮。
如果龙虎少将军愿意保护殿下,李晓朝想要继续道貌岸然的保持骠骑大将军的形象,肯定会有所束缚,不能肆无忌惮的欺辱殿下。
“岑兄数次为殿下前往京郊,请正在养病的孟首辅回京,教导殿下儒史经典,今日终于以诚心打动孟首辅。”陈玉抬起头看向太阳的位置,笑道,“半个时辰之内,岑兄必会亲自进宫给殿下请安。”
平安闻言,溢于言表的欣喜和激动瞬间收敛,神色复杂的凝视陈玉轻松又愉快的笑容,眼底深处浮现淡淡的羡慕。
如果他和陈玉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现在也能感受到由衷的轻松?
孟长明终究还是回来了。
平安记得,当初孟长明离开的时候,他心情复杂的厉害,不乏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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