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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尚文脸上的困顿再次敛去,抬起手覆盖在老太公微微颤抖的肩上,从容的安抚道,“这样大喜的日子,有大红相衬,老爷子的下个十年,必定会更加顺遂。”
“大哥说的是!老爷子放心,谁让你不顺遂,那就是我们兄弟的敌人!”施尚武朗笑,主动为老太公倒满酒盏。
老太公全凭本能的端起酒盏,嘴唇颤抖许久,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急得喉咙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茫然的顺着施尚文的手,饮尽施尚武亲自为他倒的贺寿酒。
原本依旧生出退意的众人见状,总不能在施家的地界,抛下施尚文和施尚武独自逃命。他们只能勉强压下满腔心事,如坐针毡的留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好在他们难受的时间不长......因为岑威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他们冷静的权衡利弊的机会。
五匹骏马陆续穿过护卫的蹭蹭拦截,出现在设宴的园子。刚露面,还没来得及展现凶性便被施尚文和施尚武的亲兵利落的解决,连马毛都没能碰到在场的宾客。
这让因为畏惧三省总督而勉强留在原地的宾客彻底放心,脸上的笑意也不再虚无。
混入别院的龙虎军在疯马的身后杀入,刚好救下管事,然后掉头就跑。
“别追!外面的人会解决!”
施尚文及时提醒亲卫,施尚武却被逗的肆意大笑,怒骂孬种、蠢货。
无人留意的角落,岑威扛着两个比他还要壮实的巨大布包翻过墙面,轻盈落地,点燃布包中的引线,其中一个丢进茂密的花丛中,另一个再度扛在背上,从容走向三省总督。
“施总督,我来的可是时候?”
引线足够长,围绕的手法更是经过反复的研究,大概能烧整盏茶的时间。
“岑威?”
施尚文眼中浮现意外,原本随意落在身侧的手换了个方向,变成搭在腿上。这是防备、抗拒的姿态。
在他眼中,突然潜入别院的刺客、发疯的骏马、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又突然离开的刺客和外面的喧嚣......这些都没有龙虎少将军的威胁更大。
岑威应声,丝毫不意外施尚文能认出他。
他也没见过施尚文,但是绝不会发生面对面却认不出人的情况。
时间有限,岑威只能长话短说。
“晚辈刚好路过宝地,听闻姜公寿辰,想要来沾个喜气,奈何没有门路,拿不到请帖,只能冒犯,请姜公海涵。”岑威拱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取下比他还高半头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笑道,“这是晚辈为姜公准备的礼物。”
“贤侄客气......”施尚文还没想好,要如何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将军足够的教训,满脸谦逊的青年已经利落的转身,“等到施总督体会到寿礼的妙处,晚辈再来拜访。”
话毕,岑威猛地发力,以最快的速度朝高墙跑去。
施尚文和施尚武从未见过敢在他们的面前,如此放肆的人,愣住片刻才拍案而起,怒吼道,“黄口小儿!难道将这里当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拦住他!”
“注意伤势,别让河南巡抚心疼。”施尚文冷笑。
活着的龙虎少将军,远比死了的龙虎少将军价值高。
岑威丝毫不理会暗处的箭矢,左侧小臂和右侧大腿各中一箭,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如同展翅的大鹏般从墙面落下,翻滚卸力,朝车马房的位置继续狂奔。
他的人刚才放出的马匹,皆是原本就养在这里的马。
数量不多,二十九匹,最后只有五匹能闯到施尚文的面前。今日宾客众多,传闻光是请帖就发出上百份,有些达官贵人前来赴宴,又不是只带一匹马。
再次翻墙时,岑威拿出匕首,暂时不管已经深入血肉的箭头,利落的削落箭身,顺势咬住匕首,在护卫以为他会继续翻墙时摆动双手维持平衡,在狭窄的墙上飞奔,精准的躲开所有试图绊倒他的阻碍。
赶到车马房时,比他更早从园子中杀出来的亲卫已经聚集在附近,正与满脸嘲笑的护卫做无用的坚持。
“少将军?”
发现岑威的身影,亲卫立刻从半死不活,仿佛下一刻就会累到的状态变成愉悦亢奋,利落的掀翻包围他们的护卫,继续朝车马房的方向移动。
“拦住他!岑威!”护卫首领意识到不对劲,不顾一切的嘶吼,“不能让他走,继续射箭!麻药!”
“长刀!”墙上的岑威同时出声,依旧咬着匕首,单手接起亲卫抛来的长刀,借着跳下高墙的力道,几乎贯穿想要阻拦他的护卫。
鲜红的血液迸射在他的脸上,沿着锋利的眉梢滑落,岑威却连眼皮都没抖,在周围护卫畏惧、惊恐的目光中,继续朝目标前进。
车马房暂时停留的马匹太多,想让它们陷入混乱,丝毫不费力气。
岑威甚至不必用过于血腥的手段,只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足以令群马不安的踏步。
十几个不留余力的响鞭甩下去,立刻有过于胆小的马伸颈嘶鸣,拼命的往外冲。岑威和亲卫只需要及时斩断拴住马的缰绳,就能混迹马群冲向府外。
越来越大的动静和逐渐失去掌控的局面,令护卫首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几乎已经能想到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的怒火。
为将功折罪,他已经顾不得差事办的是否完美。
“放箭!”
“少将军!”
亲卫在马上也不忘寻找岑威的位置,惊讶的发现,身手最好,驭马最自如的岑威居然落在最后,他的后面是密密麻麻、足以将他扎成稻草人的箭矢!
当即就有亲卫想要掉头,逆着发疯的马群去岑威的身边,哪怕只能以身挡箭也在所不惜。
奈何所有的马都在发疯,身下的马肯让他骑着,已经是他驭马有道的结果,想要逆行?门都没有。
岑威没回头,只是掷出已经有豁口的长刀,精准的落在守着捆箭头隐约透着绿色的护卫。
逃命的间隙,他分神算还有多少时间。
唐臻说过,一盏茶是六百个数,距离他点燃引线已经......四百九十九!
箭矢即将没入岑威后背的刹那,昂头立在马背的人忽然消失,又引起前方撕心裂肺的呐喊。
然而兵似主将,生死存亡之际,还是有如岑威那般冷静的亲卫。
“别喊!少将军只是弃马!”
神志不清的人闻言,脸色更加颓废。
在飞奔的马群中弃马?
除了被踩成肉泥,还能有什么结局!
下一瞬,脸侧忽然又多股疾风,令眼角冰凉的触感更加明显。
亲兵猛地瞪大眼睛,“少将军!”
别人在飞驰的马群中弃马,结局只有被踩成肉泥,换成岑威,便是凭借强大的爆发力,再用马鞍借助马的速度,不提的变换坐骑。
刚才因为时间紧急,没能完成表达所见的亲兵,终于能重新整理语言,只是声音不知因惧怕还是亢奋,止不住的亢奋,“少将军、在马侧躲过箭矢,然后立刻换马,立刻追了上来!”
心中默数至五百九十,岑威稳稳落在头马的背脊,回头看向别院。
岑威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令寿宴陷入比之前更诡异的氛围。
施尚文和施尚武神色莫测,眼底隐约透露怒意,偏偏又不肯表现出来,只是冷冰冰的打量岑威留下的痕迹。
比如墙上凌乱的箭矢。
老太公呆滞的坐在两人中央,单薄的身影、苍老的面容和脸上的迷茫,处处透着可怜。
在座的人都清楚,这场寿宴真正的主人,此时自然顾不上老太公的感受,包括老太公的亲儿子也是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施尚文的身上,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之后,才有人试图缓和气氛,指着被岑威留在地上的布包道,“不知岑威小儿专门留下什么寿礼......”
施尚武冷笑,“你管这叫寿礼?”
众人隐晦的交换眼色,仔细打量地上的布包,平平无奇的褐色灰布,看上去与兰亭水榭,极度奢华的别院格格不入。更不用说岑威突然出现,又嚣张离去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砸场子而非诚心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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