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府的离谱,没有因为世子之位的尘埃落定而结束。
看看燕翎,身为凭军功兴家的国公世子,近乎及冠之年,别说亲自带兵出征的经历,连随军出征的经历都少得可怜。
如果将岑威与燕翎相比......
岂止是降维打击,这是纯欺负人!
恐怕将梁家军猛虎投放到北疆军的营帐都比陈国公世子更容易得到认同。
相比之下,与燕翎的身份最相近的绍兴侯世子施乘风,如今正在南方亲自率领水师巡逻海面,剿灭水匪,已经在民间积累许多威望。
燕翎虽然大事糊涂,但是细枝末节的敏感绝对不缺。
唐臻从前每次想到陈国公府,最想不通的地方,莫过于燕翎凭什么能安心的留在京都。
哪怕燕翎没有危机感,难道国公夫人也没有?
尤其是经历过瓦剌奇袭开平,陈国公不见踪影的噩耗之后。
难道燕翎真的半点都不担心,有朝一日陈国公突然遭遇意外,他却无法继承完整的陈国公和北疆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业分崩离析?
仔细去算时间,陈国公府的不正常,早在几年,不,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存在。
只是彼时瓦剌不成气候,所以鲜少有人认为这些小事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如果将所有消息都汇聚在同处......
除了陈国公府早就发生的种种怪异之事和瓦剌近些年逐渐汇聚成庞然大物,还有......红莲!藏身在草原的薛寄!
当年薛寄最恨的人,莫过于成宗、安定侯和陈国公。
成宗和安定侯的死都有薛寄的影子,没道理薛寄偏偏对与他距离最近的陈国公视而不见。
结合岑威刚刚透露的内容,北地正受内鬼的影响颇大。
唐臻忽然想到早已被他忘在脑后的齐黎。
齐黎将用三块假的免罪令牌骗燕翎,顺势拿走燕翎手中真的免罪令牌,然后真真假假共同用做代表陈国公府逼迫昌泰帝,完全可以看做内鬼行为。
他不仅是陈国公的义子,亲生父亲还是侯爵,受到委屈就能立刻对身为陈国公世子的燕翎翻脸,可见其在北疆的地位。
唐臻不相信齐黎会被薛寄代表瓦剌收买,那么......
“因为陈国公至今依旧没有继承人,北地的派系斗争格外严重,藏身在瓦剌的薛寄趁机做了些挑拨离间的事?”
燕翎只是名义上的爵位继承人罢了。
岑威没有爵位,在京都的威风也没见输给燕翎。
尤其是出兵贵州之后,即使是原本瞧不上岑威的燕翎,如今也不得不收起骄傲,郑重的将岑威当成与他身份相当的人。
可惜......燕翎自诩屈尊下顾岑威却未必愿意将他看在眼中。
每次提起陈国公府,岑威提起次数最多的人皆是燕鹄。
因为放飞自我,失去世子之位的陈国公府二公子,同时也是燕翎最憎恨、忌惮的兄长之一。
唐臻思考的时候,岑威不知不觉的盯着唐臻的眼睛出神。
虽然从未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双眼睛,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很漂亮。
不愧是最显无辜的杏仁眼,几乎能完美的隐藏太子殿下不愿意显露人前的精明聪慧。
所以他现在随时都能感受到太子的聪明,有时甚至拿太子的刁钻无可奈何,是不是代表太子对他的防备远低于别人?
陈玉推门而入,见岑威站在唐臻的身侧,几乎将唐臻完全笼罩在阴影中,目光专注的凝视唐臻,极像正在狩猎的猛兽,紧张的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岑威和唐臻同时转头。
前者满脸惊讶,眉宇间少有的浮现迟疑,似乎是在斟酌,陈玉是在问谁。
后者的眼角眉梢却清晰的挂着不满,眼底隐约可见冷漠,责怪陈玉打断他的思路。
陈玉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唐臻和岑威的神态会彻底调换,但是他很清楚,如果刚才突然进门的人不是他,换成福宁宫的羽林卫,恐怕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太子殿下。
唐臻对陈国公的好奇只维持半日,陈国公正遇到的困境远比他最初的设想严重,昌泰帝面临的危机也远超他原本的推测。
然而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北疆的危机是岑威应该考虑的事,作为陈国公的邻居,无论陈国公和瓦剌、薛寄、甚至三省总督的博弈,最后以什么结果收尾,河南和陕西都难逃牵连。
至于昌泰帝......
唐臻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空茶盏,目光平静的看着茶盏四分五裂。
作为儿子,他只能遥祝父亲大人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陈玉不动声色的后退,趁着唐臻没留意闪出门外,顾不上调整此前刻意放缓的呼吸,立刻朝刘御医的住处狂奔。
近日殿下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今日格外不对劲!
陈玉边跑边求地下的鬼神保佑。
如果殿下发疯,岑威能在不伤害殿下的情况下,控制住殿下的行动。最好殿下能挺到刘太医熬好压制症状的汤药,别让岑威发现异常。
多一个人知道殿下的病症,殿下就要多面临一份危险。
岑威发现陈玉的小动作却没放在心中,去年做同僚的时日里,他已经习惯梁安和陈玉不同程度的胆小。
“殿下受伤了。”他眼尖的发现唐臻手心的血色,立刻快步向前,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最好的伤药。正要去拉太子的手,仔细查看伤处,突然感受到疾风迎面而来。
眨眼的功夫,岑威已经出手数次,分别挡开袭向他颈间、腹下......心口处的袭击。
因为心中的诧异和迟疑,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受伤,下颔处多了道拳头留下的擦伤。他以此为代价,双手从后面抱住唐臻并牢牢将对方动作堪称诡异的双手握在掌心,有力的双腿稳稳夹住太子殿下即使行动受限也不老实的腿。
唐臻被岑威制住,整个人都趴在塌上,连头都被岑威的头压制,无法随着心意转动。他心中的烦躁不减反增,然而理智非但没因此减少,反而也因为受到强大的威胁,本能的回归大脑。
“岑威,松开孤。”
“殿下?”短短的时间内,带给岑威的震撼太多,以至于他竟然不知道该与唐臻说什么,鬼使神差的道,“殿下好身手,想必苦练多时。”
这话完全发自内心,没有半分恭维。
他制住唐臻的过程看似经历不久,但是其中的危险,只有他和唐臻知道。
如果换个人来,如果唐臻的身体更强健......
岑威侧头打量跌落在远处的匕首,眼底晦涩难明。
自从岑家村起势,他的存在逐渐重要,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但不限于暗卫、杀手、江湖人......岑威甚至遇到过以尸体为武器的赶尸人,想要通过尸毒杀他。
久而久之,他凭此练出近乎火眼金睛的神技。
只要与来人交手,哪怕只有三招,岑威也能看出对方的来路和师承。
如太子殿下这般以伤换伤,不顾后果的疯狂,分明是杀手的招数。
无论是培养将军,还是希望子孙强身健体,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拖延时间,等待护卫,都不会让子孙学习如此刁钻狠辣,不给自己留余地的杀招。
唐臻闭上眼睛,尽力平息烦躁和怒火,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多谢?”从上辈子带到这辈子的杀招,岂止是苦练多时?
即使如唐臻这般以结果为目的,过程不重要的人,如今亦能回忆起他的身手是如何长进。
......当然是饮他的血才能变得熟练,量变引起质变。
他身上每多一道伤口,再次挥出匕首的动作就会越自然。
岑威正紧贴着唐臻,自然不会错过对方的颤抖,他默默加大手上的力道,像做小山似的镇压唐臻的反抗。
“实不相瞒,我也想不通陈国公对待燕翎的态度。上次回河南,曾专门问起家父,没想到家父给出我从未想过,但斟酌过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的答案。”
他知道太子殿下的状态不正常,但屋内没有其他人可以询问或商量。他更不能将太子五花八绑,独自扔在这里。
只能尽量的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免得太子突然想到,虽然手脚皆被束缚,无法攻击别人,但是还有自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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