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改动,施行什么样的官制并非重点,只是想让整个圣朝意识到太子的存在。
至于新制度的朝臣任命,自然也是全看关系,不管能力。
三省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暂时空置,六部尚书分别给李晓朝、岑壮虎、沈思水、两广、燕北旗和东南三省个面子。
其中燕鹄还是被软禁,不配发言,东南三省陷入内乱,没有精力理会京都的事。
唐臻简单粗暴的选择两地暗自埋在京都的人,直接提拔为工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丝毫不在意,收到东宫诏书的人受到怎样的惊吓,晚上是否还能睡着。
至于下面大量等待补充的空位......反正新朝堂只是先起个花架子,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何必雕琢的过于细致?
此番热热闹闹的折腾半个月,暂且不提别处,至少在京都,无人不知太子殿下。
“殿下,没有消息未尝不是好消息。”陈玉低着头,小声劝道,“如果有人杀了岑兄,肯定不会放弃以此扬名的机会。即使真正动手的人不敢宣扬此事,也会有数不尽的人想要冒领这样的......功劳。”
东南三省已经正式成为昨日黄花。
损失最严重的地方,莫过于施尚文亲自坐镇的浙江行省,如今已经四分五裂,成为新的混乱之地。
施尚武的长子遭逢剧变,勉强支撑福建,完全没有空余的精力去管浙江。施尚文和施尚武的外甥,江西的新任广信侯倒是有余力。
可惜在广信侯眼中,东南三省的混乱是他的机会,陷入混乱的浙江更是已经掉到嘴边的肥肉。他没有主动对付身在福建的表兄,已经是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给出天大的恩情。
年轻且尚未得到承认的福建巡抚和满腔雄心壮志的广信侯,如今都迫切的需要能够服众的功勋。
如果他们或他们的手下能够杀死龙虎少将军,他们肯定会为达成目的,立刻将其传扬出去。
唐臻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的折子,连眼皮都没眨,语气平波无澜,“多事。”
陈玉闻言,非但没有放心,眉宇间门的迟疑反而越来越重。
虽然太子近日越来越少的问起岑威,至少已经有十日,没有再让他们去找龙虎军,专门询问岑威的消息。但是陈玉总觉得,唐臻的表现越来越不对劲。
......反正责怪他多嘴,肯定不是因为已经不关心岑威的死活。
陈玉正要硬着头皮,继续劝唐臻宽心,梁安忽然推门入内,迈着急切的步伐走到他们面前,身形甚至能称得上踉跄。
他猛地抬起头,立刻将梁安魂不守舍的模样尽数看在眼中。心跳无声加速,越来越快,甚至有无法再承受的错觉。
恍惚间门,他觉得自己似乎开口说了什么,脑海中却没留下任何印象。只有梁安的半句话振聋发聩,久久不曾消散。
“广信侯宣称已经砍下岑威的项上人头,要岑壮虎用百万两黄金换龙虎少将军全尸。”“这么没用?”唐臻喃喃,眼中满是失望。
随即闭上眼睛,默默回想广信侯所在位置。
既是原本的江西行省,又是新制的豫章郡。顺着京都南下,急行军只需五日......刚好适合验证火药包在冷兵器时代战场的威力。
以岑威在龙虎军的地位,给岑壮虎和岑戎个机会,他们肯定会不惜代价的为岑威报仇。
李晓朝似乎通过崭新的朝堂想通了某些事,已经学会让出部分京都关卡给程诚。借路给龙虎军的事,完全不必通过李晓朝,他就能做主。
可是为什么要特意给龙虎军行方便?
这件事交给西南水师去做,有火药包开路,又没了浑然一体的东南三省,西南水师拿下整个南方只是时间门问题。
......
没等得出答案,唐臻忽然难以克制的走神,他想不出岑威死前会是什么样,心中不知不觉的被遗憾填满。
越来越汹涌的情绪如同找不到宣泄路径的洪水,猛烈冲击名为理智的堤坝,唐臻突然起身,双眼惊人的明亮。
然而没人知道,他眼中的画面,正发生微妙的变化。
仿佛从无到有的蒙上绿色薄膜,以至于所有的色调都被浓稠的绿侵染。
这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导致他变成太子的那次毒杀,给他的眼睛带来无法恢复的症状。每当身体变得虚弱,眼睛都会随机受到某种色调的影响。
等到身体恢复,眼睛就会回到正常的状态。
意识到自己所受的影响,唐臻的第一反应却是茫然。
这具身体虽然始终不争气,但是在刘御医的祖传医术的努力下,早就不是吹风就发热的破烂模样。
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陷入虚弱?
“殿下?”陈玉和梁安满眼担心。
他们早就私下考虑过岑威回不来的可能,也曾设想太子殿下可能会有的反应。
无非是愤怒、伤心......没想到竟然是茫然?
陈玉立刻想到唐臻突然得知昌泰帝偷偷北上的消息之后,浑浑噩噩,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满腔的伤感尽数转为对唐臻的担忧。
上次殿下因为陛下生出厌世的念头,是岑威将殿下拉回来。
这次......不知道陛下亲自回来劝殿下有没有用。
念及殿下曾经对陛下的敬仰和依赖,他本不该对这个问题有任何质疑,但是......陈玉止不住的心烦意乱,总觉得昌泰帝明确的抛下唐臻之后,再也无法成为唐臻心中最重要的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程诚忽然出现,“燕鹄带着燕翎进宫,应该是想要求见殿下,不知为何,忽然绕路去御花园。”
唐臻狠狠摇头,抬脚就走。
无论什么事,只要能让他暂时忘记岑威,不用再陷入怪异如泥沼的思绪,他都愿意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去了解。
陈玉和梁安见状,眼中满是担心,下意识的跟在唐臻的身后。
饶是程诚再怎么迟钝,此时也从默剧中察觉到不对劲,满心犹豫的跟在众人身后,终究没有贸然开口。
与此同时,京都城门外,围着马车数次争吵的彪形大汉终于达成共识,满脸委屈的调转马头,从继续北上改成前往京都城门。
因为模样过于怪异,频频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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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鹄面色不耐的看着燕翎,他向来知道这个弟弟只是表面光鲜,因为在生母的身边长大,脑子不怎么好使。即使对方才是名正言顺的陈国公世子,他也从未对其生出过类似忌惮的心思。
他们那个难伺候的父亲,既见不得继承人处处好,又见不得继承人有任何不好。
脑子不行,肯定坐不稳世子的位置。
然而此时此刻,保险起见,他不得不亲自教导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弟弟,最基本的道理。
“我知道你向来与太子亲近。”他稍作沉吟,决定将话说得简单些,“虽然家中叔伯因此对你颇有微词,但是家中的事都是父亲说了算。既然父亲没有因此斥责你,你就不必因为任何人做出改变。”
话毕,他尽量缓和眉宇间门的严肃,颇为慈爱的拍了拍燕翎的肩膀,表达亲近鼓励之意。
燕鹄自认将话说的很明白。
无论曾经怀有什么目的,继续讨好太子。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去年父亲还能轻而易举的将昌泰帝召去北地,如今就变成他们看太子的脸色。
至少要让太子答应,别将火药包用在北地,令正奋力抵御异族的北地将士心寒。
即使被太子强行用手段留在京都,燕鹄也从未有过反抗的心思。
早就在得知火药包存在的第一时间门,他就立刻给家中去信,让燕鸿派人将燕翎送回京都,凭借从前的情分替陈国公府博取在太子面前的地位。
没想到惯常会装模作样的燕翎,自从回到京都就没个好脸色。
燕鹄原本觉得不用特意嘱咐燕翎什么,免得燕翎满脑子都是利益,在太子面前的表现不如从前自然,反而弄巧成拙。
可是燕翎的脸色,委实难看的令人见到就觉得倒胃口,燕鹄不得不改变想法,临时借赏花为理由将燕翎拽来花园叮嘱。
然而燕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说的明明白白的话,在燕翎的眼中会自动变成截然相反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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