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沈思水觉得自己被太子戏耍,想要报复的时候,自然也会想起红莲。
程守忠面露苦笑,“该有的布置,我已经提前交代下去。只是李晓朝始终不见人影,我总不能单方面发疯,忽然针对他。”
唐臻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平安对李晓朝的排斥。
如果让平安来与程守忠聊聊,程守忠能不能有单方面发疯的理由?
想要将风险降到最低,除了利用红莲调开李晓朝,也要想办法削弱李晓朝对京都的掌控。
在这方面,没有人比程守忠更有发言权。
毕竟程守忠当初没有与李晓朝争夺京营,不是因为不能。他想守在昌泰帝身边,无法信任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选择默默放弃京营。
如今的京营,早就不是当年安定侯统领的京营。其中除了依旧愿意信任程守忠超过李晓朝的中层将领,还有各方安插的钉子。
程守忠想要给李晓朝找麻烦,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唐臻眼中浮现笑意,拍了拍程守忠厚实的肩膀。
算了,平安对太子没有那么好,都能被李晓朝气得去太医院抓药。
程守忠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能忍心,让程守忠生那么大的气?
“这几日我随便找个理由,让人请李晓朝进宫,你专门去堵他。”唐臻轻声道。
程守忠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殿下千万别因为我骂得狠,心疼那个杂种。”
“你放心,孤肯定站在你这边。”唐臻摇头,郑重的做出保证。他忍不住问道,“你和陈玉为什么如此......讨厌李晓朝?”
李晓朝回京那天,唐臻曾清晰的感觉到,陈玉有想要杀了李晓朝的念头。
程守忠叹了口气,闷声闷气的道,“我们没有证据,能够怀疑他当年曾参与刺杀陛下,陷害老侯爷。”
唐臻愣住,这不是程守忠和陈玉讨厌李晓朝的理由。
这是程守忠第一次在与他说话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左顾言他。
“殿下不必因为我们,改变对李晓朝的看法。您很快就会离开,再也不会与他相见。”程守忠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满是慈爱和期盼,为唐臻整理碎发的手虽然粗糙,但很温暖。
正是因为记忆中鲜少能得到的温暖,令唐臻失去往日的警惕,明明感觉到程守忠话中有未尽之语,他依旧心甘情愿的忽略心中的异样,高傲的转过头,“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程守忠露出笑容,主动说出另外的小秘密哄有些生气的少年,“程锋在广西落脚之后,立刻想办法与我恢复信件交流,我告诉您的很多事,尤其是与陈玉有关的事情,消息都来源于程锋,但是陈玉不知道。”
“陈玉不知道?”唐臻果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只是没从程守忠口中,问出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这是他宽容大度,不愿意逼迫程守忠。唐臻愿意相信,只要他坚持,程守忠肯定会为他退步。
陈玉可是被他思念又敬仰的义父,干干净净的卖给程守忠。
程守忠看着唐臻眼角眉梢的笑意,心中忽然酸涩的厉害,殿下这么好哄,并不是因为他哄人的本事有多好。
在陛下看不到的地方,可怜的殿下不知道吞下多少苦楚。
陈雪不愿意告诉陈玉太多,并非是不信任陈玉,恰恰相反,他对这个孩子投注太多心血。即使让陈玉成为太子伴读,为太子效忠,也从未具体的要求陈玉做到什么程度。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提出要求,哪怕十死无生,陈玉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如果福宁宫遭遇无法挽回的灭顶之灾,陈玉知道的越少,逃离的时候才能越轻松,不会被不属于他的感情和想法挟持,做出傻事。
陈雪对捡来的儿子,尚且如此用心,陛下怎么可能不为殿下计深远?
殿下肯定能实现愿望,彻底逃离吃人的沼泽。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殿下,明日辰时三刻,你悄悄过来,我专门找了个与你身形相似的少年。”程守忠眨了眨眼睛,含笑道,“你最少可以在里面停留半个时辰,陛下最近身体还好,足够应付你。”
唐臻怔住,下意识的看向福宁宫巍峨的大门,抬手搭在胸腔的位置,清晰的感受到越来越快的心跳。
念念不忘已久的事终于得到回应,他最诚实的想法却不是兴奋和期待。
心口充盈的情绪分明是惧怕和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
唐臻不愿深思。
“等我能带父亲离开那日,再见也不迟。”
第45章 二合一
不出唐臻的预料,李晓朝虽然坚守承诺,没有再主动出现在唐臻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是唐臻令人去骠骑大将军府传信,召见对方的时候,李晓朝也没有拒绝。
未免有不相干的人路过,发现程守忠和李晓朝的争执,非要做好人,以劝架的方式做搅屎棍。唐臻特意将召见李晓朝的时间,定在申时三刻。
李晓朝按照以往的习惯,提前半刻钟到达皇宫大门,沿着宫巷步行前往东宫。
曾有很多人,因此称赞骠骑大将军不愧是安定侯的女婿,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变化,面对昌泰帝和太子,依旧愿意恪守为臣的本分,从无僭越之举。
殊不知李晓朝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平时过于繁忙,鲜少有时间想起太子。需要安静的空间回忆与太子相处的细节,免得当着太子的面,说错对方的习惯,徒增尴尬。
距离东宫只剩百步的时候,李晓朝与程守忠迎面相遇,主动停下脚步。
“许久没见程兄,我险些没敢认......”李晓朝的目光越过程守忠,遥遥望向福宁宫的位置,丝毫不掩饰眉宇间的惊讶,问道,“可是陛下有事交代,程兄才愿意暂时离开福宁宫?”
程守忠目光冰冷的凝视李晓朝,要不是为了配合殿下的计划,他绝不会与这个小人多说半个字。
“少打听不应该被你知道的事。”
李晓朝闻言,眼底极快的闪过阴霾。
又是这句话?
二十年前,他竭尽全力的收拢安定侯的旧部,求到程守忠的头上,希望对方能为他提供消息,分析京营的势力分布。
程守忠也如现在这般,像是在面对难以形容的脏东西似的,勉为其难的与他对视,冷冰冰的道,“老侯爷那么看重你,也不曾教给你的东西......呵,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即使对方没有说任何嘲讽的话,李晓朝依旧感受到程守忠骨子里对他的轻贱。
凭什么?
安定侯如日中天的时候,如程守忠这般,只不过是安定侯府的家臣却自称‘老程’的人眼中。无论他做的多么出色,得到多少称赞,也不如程锋在惹怒安定侯之后主动低头,用破绽百出的剑法讨好安定侯。李晓朝不明白。
程守忠往上数三代,只是安定侯府的奴仆而已。因为侍奉当时的安定侯有功,子孙才能摆脱奴籍,自小与安定侯府的郎君共同习武,然后成为郎君的左膀右臂。
运气好,积攒到足够的军功,得到家主的承认,然后被赐予‘程’姓。
迄今为止,李晓朝依旧发自内心的认为,程锋与老程人对他排斥是抱团排外和骨子里对强者的恐惧。
除此之外,他委实想不到,自己哪里不如废物似的程锋。
只不过是因为程锋姓程,父母兄长都是老程人,几代人扎根安定侯府,叔伯亲友皆是安定侯的心腹家臣。
相比之下,他作为能被安定侯承认的女婿,竟然形单影只,时常有孤掌难鸣的无力感。
李晓朝缓缓摩挲腰牌,仔细感受‘骠骑’二字的轮廓,不动声色的压下因为猝不及防的见到故人,忽然翻涌的记忆。
哪怕所有人都防备他,看不起他,也不会改变现实。
如今统领京营的人是他,既不是早就葬身火海的程锋,也不是被称作老程人最后体面的程守忠。
只要骠骑大将军的旗帜竖立在京都的城墙之上,世人就会觉得安定侯的传承依旧存在。
程守忠只是个永远活在过去,不肯睁眼面对现在的可怜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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