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于紧张,容不得岑威思索更周全的方式。
他带人冒充护卫却不敢与真正的护卫碰头,绕着府邸走了半圈,凭借异于常人的耳力,顺着高墙悄无声息的翻进去。
然后守株待兔,打晕经过的仆人,再次夺走衣服,寻找更加隐秘的地方暂时藏身。
因为不曾杀人灭口,别院很快就发现有人悄无声息的混了进来,开始不动声色的搜查。
好在别院足够大,不仅是天黑才开始搜查,又要顾及第二日的宴席和影响。最重要的是这场寿宴意义非凡,亲手筹谋寿宴的人有足够的自信,即使不知名的小鱼小虾混进来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岑威的亲卫在空旷的花园和后院的院落中躲了整夜,顺便将放入布袋绑在身上的各种粉末,陆续交给始终不曾挪动位置,藏在假山中的岑威。
即使是在黑暗中,岑威依旧能熟练的将各种粉末混合,制成大小相同的火药包。
可惜能带进来的东西有限,总共只有十个,能炸穿宴席,想要撼动整个别院也不难,但是无法保证能要目标的命。
原本岑威的打算只是杀死或重伤施尚文,但是如今有火药包,原本的目标就显得过于......小气。
天光微熹,别院的仆从再次穿梭在各个角落,行动却远不如前一日从容,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怀疑。
提前以杂耍人的身份混入别院的龙虎军惊闻噩耗,不再需要他们的表演,更不允许他们踏出所在的小院。
整个别院,看似因为更多身份尊贵的人到来,变得更加热闹,实际却每处细节都透着肃杀的意味。
举办宴席的花园和招待贵客的院子,各个路口都由施家的旁支和各府大管家亲自把守,无论是宾客还是仆人,但凡有陌生的面孔,皆会被阻拦在外,反复盘问。
岑威的亲卫佯装府内的仆人,悄无声息的在相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徘徊,然后将别院的最新变化告诉岑威。
“龟孙果然是亏心事做得多,怎么如此怕死!”
亲卫满脸焦躁,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情绪,说完正事,狠狠的唾骂起来。
只要不耽误正事,岑威向来不会计较手下人的污言碎语,他正藏身在遍地灰尘的废弃库房中,透过门缝,警惕突然出现在附近的人。
“吩咐前院的人,开席时放信号弹。”他沉思半晌,低声吩咐道。
龙虎军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会直到今天才想起在施尚文的身边安排人手。只是终究碍于底蕴轻薄,安排的人短时间内无法接近真正的核心人物。
不过岑威给出的任务并不困难,哪怕只是个端盘子的仆人,只要与宴席的距离足够近就能及时发出信号。
“少将军?”亲卫面露恍然,脸上随即浮现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目光灼灼的盯着被岑威坐在身下的火药包,沉声道,“请少将军先行离开,我等必定会让火药包发挥出足够的威力!”
岑威抬脚轻踹在亲卫的背上,有些无奈的道,“叫什么名字?回京都之后去后勤历练半年。”
如果还有这么多的想法,直接在后勤养老。
“少将军恕罪!”亲兵闻言,熟练的认错,面上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他倒是希望能有命和少将军回京都。
可是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守着火药包的引线,亲眼见证少将军得偿所愿!
以火药包的威力,他委实想不到,自己如何才能有活着的机会。
而且......火药包应该藏在哪里?
他跟在少将军身边,已经数次见证火药包炸开的经过,自然知道,与目标的距离越近,火药包能发挥的威力就越大。
为达成目的,最好不惜乱刀分尸,在火药包的引线点燃之后,立刻跑向宴席所在的位置,尽量靠近三省总督。
要是喷洒的鲜血刚好熄灭引线的火花怎么办?
正宴午时开始,直至巳时三刻,施尚文与施尚武同时到达。
明面上老叔公才是今日的主角,他又是施尚文和施尚武的长辈,便安坐主位,没有亲自出门迎接。
施尚文和施尚武也给足了老太公的面子,竟然弯腰做揖,不论尊卑,只以晚辈的身份祝寿。
“姜公春秋不老、福星高照。”
兄弟两个幼时曾以相像如同双子闻名,时隔多年,再次露出同样的表情做同样的动作,竟然又能看出相似。
虽然施尚文和施尚武的态度很随和,但是没有人会因此生出熊心豹子胆,拿他们当众打趣。真有这样的人,此时也不会出现在寿宴上。
献过寿礼,施尚文和施尚武理所应当的在老太公的左右落座,分别敬上半盏茶,然后亲自搀扶老太公入席。
九十岁的老寿星,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褶皱。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是经不起仔细打量,眼底浑浊迷茫,像是服用药物才能保持现在的亢奋。
他抖着手倒满两个白玉杯,笑道,“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先请。”
施尚文和施尚武自然又是推脱,耐不住老寿星的执拗,只能一饮而尽,然后再做推辞,坚持要老寿星亲自开席。
老太公再次起身,经过数不清的文人润过稿的答谢脱口而出,看上去竟然比与施尚文兄弟推迟时更熟练。
因为祖上有长寿的例子,以施尚文兄弟为首的晚辈又积德行善,他才能侥幸积得福寿,无灾无痛的活到如今。
宴席能有如此大的排场,离不开东南三省的稳定,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劳和苦劳,当然,最值得感谢的人依旧是施尚文,其次是施尚武。
......
苍老浑浊的声音传开,施尚文脸上的笑意稍敛,漫不经心的整理已经被酒水浸湿的衣袖。
别院内有身份不明的刺客。
虽然他有足够的自信,绝不会在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中招,但是古语有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份福禄寿喜的宴席,不吃也罢。
现在相比让东南三省的氛围破冰的老太公,他更在乎请君入瓮能捉住多重的王八。
会不会是燕北旗的儿子?
呵,燕北旗的儿子个个无用,说不定是干儿子。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迫切的想要他死的人。
万籁俱静,只能听见老太公越来越浑浊沙哑的声音之际,垂头站在角落的管事忽然抬起头,目光晦涩的看向站在角落,那里正站着准备上菜肴的仆人。
他似是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地方,眉心忽然浮现怒意,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直奔端着炭烤羊腿的人。
然后利落的解开衣袍、拽到仆人、拿出早就藏在身上的烟花,狠狠的朝火红的烧炭掷去。
他接到的命令是,无所谓能不能炸烟花,只要有足够的声响,能提醒少将宴席的位置就行。
仆人猝不及防的尖叫,终于引起不屑留意区区管事的贵人们的注意。
随即而来的巨响,更是让贵人们愣在原地,随即面露惊恐,下意识的起身环顾四周。
能与寿星坐在同处的人,身份皆非同寻常,自然也更沉得住气,即使怕得手都在发抖,眼角余光瞥见施尚文和施尚武依旧脸色平静,他们就得仔细的藏着惧怕,免得给施尚文和施尚武留下不好的印象。
比这些人反应更快的是护卫。
扔出烟花的管事和依旧倒在地上,像是被吓傻的仆人,立刻被护卫制住,如同拽着牲口似的往外拖。
管事狠狠的咬住舌头,心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疯了似的喊道,“奴冤枉!总督大人!奴是看到这个贱奴的身上有诡异,所以......唔唔唔!”
无论他如何喊冤、挣扎,施尚文都吝啬分给他半个眼神。施尚武似是嫌弃他话多,阴恻恻的道,“话怎么这么多?别搅了姜公的喜气。”
护卫闻言,立刻堵住管事的嘴,狠狠的踢在管事的腰侧,动作越发粗暴。
反而是被吓傻的仆人,虽然浑身颤抖,但是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没遭什么罪。
只是耽搁片刻,院外忽然响起更扰人的嘈杂。
“有刺客!”
“疯马!马尾被点燃了!”
“马厩走火,快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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